父亲的笑和泪

命运是不成规则的,它会无序地呈现在个人生命历程上。对于一个家庭,面对目不暇接、接踵而至的多舛命运,要支撑压力,也是很艰难的。

那年酷暑的一天,我一个人呆在房间,点着以前不会吸的烟,室内烟雾缭绕。我的眼角淌着泪。满两年的感情突然被金钱买断,我不能接受感情的突然飘逝。地上扔了狼藉的碎物。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推门进来。他打开窗,俯身拾碎物。然后父亲站在我前面,沉默一时,伸手拍拍我的头。突然他朝我轻轻地笑了笑说,是不是可以出去一会儿。我内心猛然变得异常憎恨,向父亲大吼:出去!你出去!父亲的手微微抖动,在我的臂上拍几下,转身走出去。

如此过了两三月,家庭又祸不单行。妹妹工作调动失败。这是她第三次大努力。妹曾发毒誓,不成功辞职离家远出。但妹还是因为某个环节礼仪上的疏忽,失败了。面对女儿潸然泪下,父亲又多次重复对我的微笑。两老内心也暗暗增加了十分的戒备。对妹的正常外出,他们偷偷尾随表示不安的怀疑。一个半月后,哥又失魂落魄地从商场失利归来。因为行情估计错误,他的服装生意除了赔进去昔日辛苦积蓄还亏10万元。对长吁短嗟的儿子,父亲只是再次在那张枯瘦的脸上为儿女挤出他的笑。

命运,在不长时间里,三次对一个善良的家庭进行不公正地戏弄。家庭变得沉寂,沉寂得可怕。父亲显得坐立不安,从家中踅进踅出。大约过去了一周,父亲叫母亲买了很多菜,他到单位通知我们回家。

那个夜晚月朗星稀,小院清静。面前是美酒佳肴,我们却举箸艰难,吞咽无味。父亲站起来给我们各夹了几筷菜,就坐着自斟自饮。几刻钟后,他终于说起话来。

父亲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简短的故事。一位穷孩子,7岁母亲就在饥荒中死去,12岁,父亲劳累过度又暴殁。他到处流浪。在广东工厂帮工时,老板莫须有地怀疑指责他偷窃,并打裂他的脊椎。这位孩子却依靠能活动的头脑和四肢,学成一手高明医术,最终创下了大家业。

这是大爷的故事。

父亲继续说,到文革,全家再次遭受迫害。大爷就用一生经历劝勉全家,他让孩子记住一句话:学会区别对待失望和绝望,不顺和灾难。

我们盯住父亲。他举起酒又喝了一杯。在他没有任何动作的一刹,我们都清楚地看到,父亲的眼角淌出两颗泪。

父亲是哭了吗?我仰起头。天空有几粒很亮的星,那分明是父亲的眼泪幻化的。

生活是不平静的。失望不等同绝望,不顺也不是绝境下的灾难。

妹扶父亲回房休息了。

在父亲的泪水里,我们学会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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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文由 婉仪 发表于:2023-05-23 18:1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