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给我一支烟”,她说。
这是她冲我说的第一句话。
灯光摇曳的舞厅里,我看到她美丽的脸。
见过她很多次了,知道她是这里的小姐,有着美丽的脸、美丽的身材的坐台小姐。
我今年二十五岁,在中关村一家知名公司做华东地区销售经理,没有女朋友,也不用为了结婚而存钱。身边只有一帮跟我一起疯玩的傻哥们,吃喝赌什么的(除了嫖)。
所以,我尚有大把青春和闲钱可以挥霍。
这家美其名曰“钻石人间”的夜总会,不仅仅在北京,据说它的大名叮当已经响彻了整个中国乃至东南亚。
我从来没有叫过这儿的小姐坐台,一个是我年轻,虽然不是貌比潘安宋玉,但也仪表堂堂,没必要花钱让女人陪我,另一个原因嘛……这儿的坐台费也忒黑了点。
她用火机点燃三五,在微亮的火光下,我不禁偷偷打量着她。
她柳眉一扬,凶巴巴地瞪着我说:“看什么看?再看给钱!”
没等我回答,她就扭着小蛮腰下了舞池。
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在我面前深深吸了两口烟,冲我一乐:“差点儿忘了,舞池里不让抽烟,要不一会儿保安该说了。”
我随口问了一句:“你腰围多少啊?”
“一尺六市尺,二十一英寸,五十四公分!”她红唇轻启,报出一堆数字。
我大笑,这小娘,有点意思。
远远看着她在舞池里跳舞,一条紧身的蓝色连衣裙把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裹得一览无余,这个女孩子是聪明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绝好身材对男人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据说她在钻石人间很有名,也难怪,我刚刚已经领教了她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第二天晚上,我应邀去一家迪厅,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一哥们儿过生日。
过生日就过生日嘛,偏偏选这地儿,人多的跟下饺子似的,要不是有那么多漂亮MM可以看,估计我早撤了。
我在吧台上拿着一罐可乐看MM。
“给我一支烟。”
嘿,还真巧,怎么在哪儿都能碰上她?!
我脑子里立马闪现出“缘份”两个字。
“你不上班了?”我问。
“上你个头啊,黄世仁也没你这样的啊,还不让人休息啊。”
“呵呵,那倒不是……你怎么老冲我借烟啊?”
“借烟怎么啦?你以为自已叼着牙签呢,又不是周润发。昨天正好是你离我近嘛,今天是这儿我只认识你一个带烟的。我自己不带烟还能少抽点。”
“你一个人?”
“跟我女朋友,她去泡靓仔了。”她随手一指,我看见舞池里晃动着一团金黄色的头发。
“你不去泡?”
她扬了扬眉毛,“我在泡你啊!”说完哈哈大笑。
我也跟着笑了,可能笑得有点傻。
傻就傻吧,谁让身边站了个大美人呢!
第二章
理所当然的,我们相互留了电话号码。
说真的,对我而言,她只是一个漂亮女孩,一个风月场上游刃有余的漂亮女孩。戏子无情,那什么无义,本身就是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事。可话说回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凡夫俗子,只能按俗人的方式支配自己的行为。
第三天,我接到她的电话,在凌晨一点半。
“我下班了,你在哪儿呢?请我吃饭吧。”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得,我去接你。”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骂自己贱货,本来嘛,就算是天仙我明天也得上班啊,除了贱我还真不知说自己什么好。
我们约在一家湘菜馆。
她坐在墙角的一张桌子里,穿了一件低胸的米色上衣,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晃得人有点眼晕。
“给我一支烟。”她说。
蓝色的烟雾裹住她的脸,在她厚重的脂粉之下到底有一颗怎么的心?
“哎,你怎么会做这一行的?”
“没事吧你?这有什么好问的?”她低下头,冲我吐出一口烟,轻轻一笑,“本来是勤工俭学来着,后来发现……”
“什么?”
“你就跟查户口的似的……后来发现钱好挣呗!”
尽管她说自己的事的时候有所保留,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关于她的前尘经历——
她是青岛人,高中毕业之后凭一副好嗓子在夜总会唱歌,后来参加成人高考考到北京第三外国语学院德语系,暑假时跟着老家的乐队到杭州演出,认识了那儿做小姐的女孩,然后在回北京之后跟她们到了钻石人间,很快就以自己的美貌名声大噪。
“你知道吗?”她把披散在肩膀的头发用一个发箍束在脑后,露出美丽的锁骨,“我第一天到钻石人间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天底下还有这么好挣的钱,跟男人说说话就给了我八百块钱……唉,男人啊,你们到夜总会找小姐是图一乐对吧?其实呢……这么说吧,你逗猫玩的时候,能说得清是猫让你开心还是你让猫开心吗?呵呵,男人,有时候真的……呵……”
她轻蔑的样子,好象把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看透了,也好象风月场上摸爬滚打的她已经炼就了一副金钢不坏之身。
但是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我说不上。
那天夜里我送她回家,顺便留宿。
只是,她没有吻我。
第三章
白天真好,因为有阳光。
有阳光真好,因为可以看清她粉黛未施的脸。
她不化妆真好,因为不化妆的她在我怀里温柔地睡。
她鼻息如兰,细细的眉毛轻挑着,尖下巴有一点翘,老天居然造就了这么个尤物!唉,大把男人倒霉了。
就这么看着她,这个美丽的女人,如果我们在别的地方认识,就算上刀山进油锅我也会追她!
而且死缠烂打。
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是你啊……”
不会吧?昨天夜里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还有谁?
已经九点钟了,我今天迟到了!
我明白了以前那些个皇帝为什么有从今不早朝的意思了。可惜我不是皇帝啊,我要真是皇帝,就把身边这小女子带回我的行宫,一辈子都不让她离开我半步!
一想到这,忽然有点害怕,我不是已经爱上她了吧?老天爷,千万别!因为我不是对手!
穿好衣服,胡乱洗漱了一下,我坐在她的床边。
“嘿……我要走了,还得上班呢!”
“啊……”,她揉揉眼,还是一副迷糊相,“好啊,”,她靠着床坐起来:“给我一支烟,亲爱的。”
“一起床就抽,你这瘾可是有点大啊!”
但我还是帮她点了一支。
“嗯……亲爱的,咱俩商量个事儿吧,”她轻轻吐出一口烟,没有看我,“是这样,你看,亲爱的……我这个月要交房租了,还差一点钱,你能不能……”
靠!I服了HER!
还以为她也把昨天晚上当做是一份尘缘呢,原来……原来也只是做生意而已!
她倒真不为自己立牌坊!
“差多少?”我冷冷地问。
“嗯……你给我四千就行了。”她如葱的玉指在我腿上磨挲。
这也算是给我打了个八折?
唉,这小娘,也忒黑了点吧?
说真的,我包里还真有钱给她,但本少爷虽算不上风流倜傥,怎么着也是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吧?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花钱去嫖啊!
“我包里没带这么多钱,过两天再说吧。”
她笑了,扬了扬柳眉:“随便你了,那就不送了,麻烦把门带上!”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鼻子里尚留她的芳香,指尖尚留触摸她肌肤的感觉,我一次次告诫自己别去想她,甚至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但我还是阻止不了对她的思念。
我被关进了一座牢房。
这座牢房,是用我对她的思念筑成的。
而钥匙,在她手上。
第四章
夜里我从黑暗中醒来,想着刚刚梦里她美丽的脸。
我摸索着从床头上拿了一支烟,没有开灯,烟头在黑夜里一闪一暗,二十五年来,我竟忽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也是第一次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小狐狸精的存在,我是不是被那个小娘迷了心窍?
也许我应该去给她四千块钱,只有这样我才有见她的理由吧?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我没有联系过她,虽然她的手机号码我已经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
有烟灰落在我的脸上,看看表,午夜十二点半。
十五分钟以后,我开着车飞驰在三环路上。
为什么我住的离那家夜总会这么远?
靠!光是路上就要花掉我二十分钟的时间。
舞池里没有,吧台旁边没有,我楼上楼下转了两圈,还是没有。
咦,人呢?
不是为了我就蒸发了吧?
“有烟吗?给我一支烟。”
回头!
不是!!!
那是一张媚俗的脸,画着黑黑的眼线,粘着长长的假睫毛,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蓬松松的,有点象……对了,金毛狮王!
我递给金毛狮王一支烟,然后故做漫不经心地问:“哎,那谁呢,就那个小细腰,叫什么来着……叶子吧?”
“叶子?她啊?找她干嘛?”金毛狮王眯着眼看我,顺便吐出一个烟圈儿。
“没事,我一朋友想叫她坐台。”
“找我得了,我不一样?”
“呵呵,我朋友就点名叫她,怎么?她坐台了?坐包间了?”
“包什么间,要是包间也是在医院里。”
“呵呵……啊?你说什么??”
“我说医院啊,大哥,瞪那么大眼干啥?再大有我的大?想知道啊?那把今天我买的门票给报了吧!”
这里有必要交待一句,在这家大名叮当的夜总会里没有一个是固定的小姐,也没有妈咪,她们每天来这儿都要买门票,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提高了美女的质量,因为不漂亮出众的女孩子是坐不上台的,还得自个儿搭上张百元大钞的门票钱。
“太过分了你。”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拿了一张塞给她。
“还得请我喝一杯。”
于是又塞了一张。
“她住院了,昨天夜里的事,急性肠胃炎。”
“没事儿吧?”
“没太大事,就是得输液观察两天。”
“哪个医院?”
“哟,看上我姐们了吧?有戏吗你?小样儿……嗯……得了,不逗你了,住中日了,明儿你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反正我明儿中午也得给她送饭。”
说着她红唇一动,利索地报出一串号码,扭着屁股走了。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在我脸上飞速的亲了一下,“拿你盒烟啊,宝贝!”
第五章
中午在公司楼下吃饭的时候,我特意要了一锅鸡汤让服务员打包。
脸上长了无数雀斑的小服务员看着我说:“怎么打包啊?”
“怎么打包?拿你们的锅,下午我给你们送回来。”
跟我一块的两个同事立马好奇起来,问我带锅汤去哪儿,我呵呵一笑:“那什么,我二姨病了,我去医院看看她!”
我带着给“二姨”的那锅汤先去接了金毛狮王。
金毛狮王好象连脸都没洗,估计昨天夜里比较忙。
她一上车就闻到了扑鼻的鸡汤加味精味儿。
“哎,靓仔,你带的什么呀?”
“这么纯的鸡汤味儿你没闻出来?”
“呵……人家送病人都送鲜花,你老人家送鸡汤,也忒过时了吧?”
“鸡汤能喝,花能喝吗?”
“喝个屁,她TMD得的是肠胃炎,估计什么也喝不下去。”
“你不也是给她送饭的么?小姑娘家家的,一口一句脏话。”
“去你的,小样儿……我不送饭送什么,她吃不吃的是她的事,我可是心到了啊。哎,你干什么的?”
“什么干什么的?”
“笨,我问你做哪行的?”
“中关村做电脑的。”
“还高科技呢,啧啧……看上叶子了吧?你有几个千万?”
“我叫李十万,不叫千万。”
“那你有点玄。”
……
“哎,你到底叫什么?”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总不能叫人家金毛狮王吧?
“你叫我小玉就行了!”
小玉?名字倒也秀气,就是用在她那么招摇的人身上有点可惜。不过,这帮小妮子没一个是真名。不是有这么一对联吗:
假名假姓假地址,骗人骗钱骗感情。
横批:一把一蒙。
扑鼻的来苏水味,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她还没有醒。金毛狮王小玉把手中的饭盒一放,去洗手间了。
我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雪白的床单衬着她苍白的脸,我睡梦里的女孩儿。
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了我好久,好象根本就不认识我似的,然后又闭上。
她没再看我,说:“给我一支烟。”
“这儿不让抽吧?你先吃点东西?”
她摇摇头,睁眼看我:“吃什么呀,我什么也不想吃,输了好几大瓶子了,输的我的浑身都快肿了,就想抽支烟。”
“宝贝,醒了啊,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你昨天不去,好几拨儿人找你,靠,咱那儿少了你这小妖精都TMD快不转了,吃不吃点东西?我让我们家小阿姨做了点粥,估计你也吃不了什么……哦,这靓仔,”小玉指了指我,“人家还带了锅鸡汤给你呢,就跟你丫正做月子似的。”
“你大爷的,你才做月子,就是做月子也是你的。”叶子回敬了一句。
“靠,我没那功能。”
我真想说:我有。
我左脚踏出病房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下次来的时候带束百合,这里头一股来苏水味儿,都快被醺死了。”
别说是一束百合,就是一车我也愿意。
第六章
下班之后我先去了趟花卉市场。
百合百合百合,我这辈子还没给谁送过花呢,即使是我前任的女朋友也没有过。
说到我前任的女朋友我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怀念。虽然她现在只成了我钱包里放着的一张照片。我这个人恋爱史简单的很,甚至是可怜。
我出生于军人世家,上大学时理所当然地报了军校,满学校除了一个女教官之外,清一色的全是大老爷们加小老爷们,每天除了专业课就是政治学习和军事训练,一到晚上累得就跟龟孙子似的,头一挨枕头就着了。
大学里的浪漫爱情就这么给耽误了。
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倒是暗恋上一个女孩子,可惜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没等我表白呢,就被我一个同事捷足先登了。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东方歌舞团跳舞的女孩,说是女孩,实际上她比我大四岁,当时她有一个新加坡的男朋友,我不过是填补一下她的空虚罢了。
但她算是我正儿八经谈过的唯一一个女朋友,即使她后来远嫁新加坡,我也没有把她的照片从钱包里拿出来。
我有点懒,这我承认。
所以,对于女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泡。
这有点让人乏味,也有点让人泄气。
不过还好,好在我还差叶子那小娘四千块钱,看在钱的份上,她会见我吧?
推开病房门。
我靠!
全是美女!
除了叶子、小玉之外,还有四个女孩,一时之间,我有点眼晕。
叶子今天还真在众姐妹面前给我面子,见了我非但没象中午一样闭上眼,还冲我轻轻一笑。这一笑,当真是倾城倾国,万千粉黛无颜色。
“真带了百合来啊?哦,来介绍一下,”她指着那几个女孩说,“小玉你认识了,这是忆婷、小云、青青、雪儿……这是我朋友——李海涛。”
忆婷——四川女孩,25岁,九十年代算很早一批到海南淘金的小姐,后来跟“北下大军”到了北京,性感的外形、丰富的经验让她在这一行里如鱼得水,属于绝对性感型。
小云——天津女孩,20岁,小脸大眼,气质冷艳,属于绝对好身材。
青青——江南女孩,21岁,个子不高,胸围70D,小圆脸儿,大眼睛,属于小巧玲珑型。
雪儿——大连女孩,身高173公分,皮肤雪白,年龄最小,刚满17岁,小卷毛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属于绝对洋气型。
小玉——东北女孩,23岁金黄色头发,细眉细眼,有点骨感,行为张扬大胆,属于绝对骚货型。
叶子——青岛女孩,22岁,据说学过八年的舞蹈,前某夜总会歌手,公认的美人儿,属于色艺俱佳型。
“呵呵,大家好大家好……”
“哦,见过的见过的……”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五个女人一起说话,我立马就有了《大话西游》里孙悟空面对唐僧时候的感觉,差点去问护士有没有苍蝇拍。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看得出叶子这小娘的人缘还真不错,把病房都快改歌厅了,这要是再搬一台卡拉OK机来,我看可以收门票了。
叶子大声说笑着,听说她以前是唱歌的,还真没埋没她那副好嗓子。
叶子倚在枕头上,栗色的头发有点乱,有一缕发丝垂在额头上,是那么楚楚可人。
叶子抬起右手揉了一下眼睛,她无名指上的金色指甲油有一小块脱落了,倒象邻家的女孩般亲切。
叶子明显瘦了,眼睛显得愈发大而亮,偶尔她看上我两眼又转移了视线。
叶子雪白的脖颈挂了一条白金项链,坠子上的钻石闪闪发光。
叶子的耳朵真好看,象我小时候爱吃的炸虾片。
叶子明眸香腮,叶子柔若无骨……
叶子,叶子,叶子……
我还没坐上十分钟,小玉就吵着肚子饿了,要吃东西,这一下马上跟炸了锅似的,除了叶子,所有女孩都立马觉得胃里饿得难受,场面有点玉小姐振臂一挥,美女随声附和的意思。
“得了得了,你们是TMD来看我的还是来烦我的?都走吧都走吧,那谁,”叶子冲我一扬头,“你请我姐们去吃饭吧?”
“当然当然……那你吃什么?”
“这不有粥么?其实我也不想吃东西。”
“要不要跟你带点什么吃的?”
“呵呵呵……等你回来啊……?”叶子一笑,“也行,带包咸菜吧,我嘴里没滋味。”
我就跟领队似的,带了五个美女去医院附近的饭馆吃饭。
说实话,我还真想留下来陪着叶子,哪怕今儿晚上饿一宿呢?
一群苍蝇又开始“嗡嗡”了,她们议论的是大千世界的男人众生像,更具体些实际上是那部分喜欢声色犬马的男人们。
男人,情欲,金钱,对于她们是永远的主题。
只有做这一行,才能把这三者毫无瑕疵的融合在一起。
她们年轻、漂亮,却象灰尘一样飘荡着,没有根。有一大堆男人围在身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身边又没有一个男人,所以,没有爱情的生活真好,没有烦恼。
所以,无爱无痛又手头阔绰,怪不得这年头越来越多的女人弃良从娼了。
对于这个论题,我没有发言的权利,只有听的份儿。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我问:“你们去哪儿啊?要不要我送?”
“好啊好啊好啊……”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呸!我这多嘴劲的!真想掴自己一嘴巴子!
这五个小娘每个都要回家化妆换衣服好去上班,又都不住一块儿,我这一通跑,等把她们挨个送回家,天啊,已经快9点了!
小卖部里除了榨菜什么咸菜也没有,叶子这小娘也有点怪,什么不好吃,爱吃咸菜。
我跟老板娘说:“来十包。”
病房门口的护士连眼皮都没抬,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过了探视时间了,明天再来吧!”
我站在那儿还想说点什么,我们亲爱的白衣天使便用手里的笔敲了敲墙上贴的探视时间表,“这不是贴着规定时间呢吗?”
我在车里给叶子打了个电话,她手机关机了。
忽然想起她对我的出门前的暧昧一笑,原来她已经事先料到我今晚是回不去的了。
我把十包榨菜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手机响。
“喂,你丫在哪儿呢?我们在钻石人间呢,V1,过来吧!”是哥们儿张博。
“明儿上班呢,懒得动了。”
“去你大爷的,你丫哪天不上班啊?哪天还不是玩这么晚?快快,陪光化的老板朱总,来给撑个面儿,找几个小姐。”
“我他妈跟哪儿找啊?我又不是鸡头!”
“但你是鸡头仁啊!你不是跟那个挺出名的那个叶子认识吗?叫她来坐台吧,我刚出去找了一圈没找着。”
“是吗?那找别的呗!”
“那丫头不是盘子靓嘛,朱总不是挑嘛……”
“甭找她了,人家就没在。”
“哦……你怎么这么清楚?你小子……先别说了,快快快,先来了再说!”
我把小云带去了V1,那个姓朱的光化集团的老总乐得屁颠屁颠的。
心情不太好,我还在想着十包榨菜。于是我用那十包脑子里甩不掉的榨菜就着人头马一饮而尽。张博还当我今天捡了个元宝呢,因为我平常滴酒不沾,就我那点酒量,通常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张博说:“好好好……哥们你今天雅兴不小啊!”
从洗手间吐完以后我还是有点晕,迎面撞上一个人,扑鼻一阵香水味,我被熏得更晕了。
第八章
没等我看清楚来人的脸,两只光滑的胳膊已经绕上我的脖子,一缕金黄色的头发蹭着我的耳朵,小玉用酥胸紧贴着我,轻轻在我耳边问:“宝贝儿,你喝酒了吧?”
我被她半搀半搂地扶回了包间。
我觉得头晕的不得了,真想马上找个地儿去睡觉。
迷迷糊糊听见张博说:“会开车吗?……那得,我兄弟交给你了!那什么……哦,那行,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我梦见上了电梯……
我梦见叶子美丽的脸……
我梦见叶子吻我,吮住我的舌尖……
我梦见叶子说:“你的皮肤上都是一股子酒味。”……
我梦见和叶子做爱,她好象这两天瘦了不少,胸也小了……
我梦见叶子去洗澡,帮我打开了空调……
我梦见那十包榨菜一包不少的砸在了我头上……
我梦见我去上厕所,找来找去都找不着门……
实际上,我是被尿憋醒了。
头疼得跟要裂开了似的,那十包榨菜没这么大的威力吧?
睁开眼,我首先看见了天花板,上面悬着一盏三角型的灯,不是我们家的。
然后我看见了墙壁,墙上挂了一墙大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有点面熟,好象在哪儿见过。这墙也不是我们家的。
头真的疼,都快炸了似的,最主要的是我没搞清楚状况,不管了,我要先去洗手间放水。
手一动,摸了一把的温香暖玉,一扭脸,满眼金黄色——这也不是我们家的,我们家没有这颜色的东西,这是什么呀……头发!
金毛狮王!
我有点醒了!
小玉背着身躺在我身边,除了肚子上搭了条薄被,什么都没穿。
而我呢?靠,穿了才怪了。
什么也不用说了,这事儿是说不清了。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了衣服,很容易就找到了洗手间。
放完水,我把马桶盖放下来,我就坐在马桶盖上想了半天,实际上什么也没想进去,确切地说我是在发呆。有一点是明确的,我不爱她,甚至于连喜欢也谈不上。
酒能乱性,这是谁说的,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如果昨天不去跟那几个小娘吃饭,如果护士大姐网开一面让我进去陪叶子,如果不是我生气叶子明知我回不去还让我带咸菜,如果不是张博那孙子非叫我去钻石人间,如果不是我喝多了去洗手间狂吐,如果不是小玉正好在洗手间门口撞上我……也许她早就有预谋也说不定。
唉,如果……
如果叶子知道了这事儿……
,头疼得要死,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至少是不象昨天一样灌了洋酒再灌啤酒,昨天那种喝法纯属TMD买醉。
走出洗手间,我用手机给公司打电话请假,我必须回家继续睡觉。
现在是上午十点五十。
想了想,我从钱包里点了三千块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我不想以后跟小玉扯上什么关系。
靠,第一次跟女人做爱给钱,居然是在没搞清楚对方到底是谁的混沌状态之后。
想来我怎么也算是个青年才俊吧,竟然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嗨,宝贝儿,这么早啊?你干嘛呢?”小玉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一丝不挂。
紧接着她看到了我放在桌子上的钱。有那么五秒钟吧,她盯着我的眼睛,然后她嘴角上便挂了笑。我形容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笑容。
“多少?”
“三千。”
“还挺知道行情嘛!”她拢了拢头发,“我不要!”
“我不要,真的!”她再次说,“随便你怎么想,我就是不要,你欠我一人情。”说着她把钱折了一下,塞进我的裤子口袋里,紧接着她按住了我的手,“李海涛,你太小看我了,如果我是为了挣钱,我会在你清醒的情况下跟你说好的,明白吗?”
我摇摇头。
“行了,你要有事就先走吧,宝贝儿,不过……你今天还上班吗?……那你就下午三点半过来接我吧,我们一起去接叶子,她今天能出院了。”
“可是……”
“可什么是,来,抱抱……”
小玉揽住了我的脖子。
出门之后,我在她家门口的楼梯阶上坐了一会儿。
钱包里的钱一分不少,硬硬地还在。
第九章
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在三点半的时候出现在小玉的楼下,到底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接叶子出院,我又能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叶子。
小玉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她肯定会告诉叶子一切的。
我是个凡人,我并不拒绝女人喜欢我,但喜欢我的人最好跟我喜欢的人不沾边儿。
说句实话,我有点害怕,一想到要去面对叶子美丽的双眼,我的心里就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
感情的事情很难说的清谁对谁错,我知道叶子并不爱我,她甚至还深深地刺痛过我,但是……
两点五十,三点五分,三点二十……
我在三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关了手机。
比起要面对叶子双眸的惩罚,我宁愿选择逃避。
我只是希望有机会的时候叶子能单独听我解释。但只要有小玉在,事情只会越来越糟。我的人生观和做人原则在一夜之间有太多改变,二十五年来,我第一次失信于人,也是第一次,我这么坚决地去逃避。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让我迷惑又使我欲罢不能的美丽女人。
还是头疼,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现在睡觉呢?只要睡着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了。
我在抽屉里找了片感冒药,别说这玩意儿还真管用,我吃了没半个小时就犯困了,这哪是治感冒的,纯粹是治失眠的。
电话铃声一阵紧催着一阵,我迷迷糊糊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会是她们吧?
不会啊,是家里电话,不是手机。
“你丫怎么关机了?没事儿吧?昨天晚上怎么样?喝美了吧?呵呵呵……”又是张博这小子。
“没事儿,我有点头疼,干嘛?什么事儿?”
“晚上怎么着?组织一下?”
“不去不去,累着呢。”
“打会儿呗……不带你这样儿的,喝点酒就爬不起来了?”原来他是让我去跟我那帮哥们打麻将。消磨一下时间也好,我不想在夜里还想着那个小娘。反正累了就回来睡觉,明天一上班一忙就什么都忘了。
那天晚上我输的一塌糊涂,除了一万现金,还欠了别人三千多。
我们约好了第二天晚上赢了的人请客去顺峰吃海鲜。
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了小玉的电话。我是在铃响三遍以后才接下接听键的。
我的耳朵刚刚挨着听筒,小玉的声音就灌了进来:“哎我说李海涛,你几个意思啊,我们昨天等你半天也不来,打你电话你又关机,你也太那个了……”
“不是,我真是头疼的不行,睡着了,手机又没电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你干嘛不醒了打个电话给我们?”
“我这一觉就到今天早上了,我想你们不是在睡觉呢吗?我还想下午再打呢,这不一忙就……那我没去你们后来……”
“我们后来又找的别的朋友来接的啊……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哎——”她话锋一转,声音顷刻间温柔下来:“那你今天来不来看我,有没有想我啊,宝贝儿?”
“我这两天挺忙的,再说吧,叶子没事儿了吧?”
“没什么事儿了,她今天晚上就去上班了。这么关心她啊……”
“也不是……不跟你说了,我接一电话……”
下班以后,我先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然后去了顺峰海鲜。
所谓天下无巧不成书,我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第十章
一进门,就看见我那帮哥们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边向我招手。
我也回了个招呼,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李海涛?”有人叫我,“真是你啊,真巧!”
循声一看,是个肤色白白的女孩子,我迅速在记忆里搜索:小卷毛头,白白净净,好象是……哦,那个叫“雪儿”的大连女孩!对,没错,就是她,她跟两个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男人坐在一张桌子旁,此刻正微笑地看着我。
“呵呵,是啊是啊,真巧……你跟……”
“啊,我跟两个香港朋友,你?”
“我跟我一帮哥们,那不……就在那儿呢……你先吃着,我过去了……”
“好啊好啊。”
正在我抬脚错过桌子的那一刻,雪儿忽然说:“哎,对了,一会儿叶子也过来!”
“啊?叶子?她……全好了?”我肯定我这时脸色有点变了。
“是啊,我约的她啊,我这不两个朋友嘛……她昨天就出院了,你不是不知道吧?”
“哦,知道知道知道……那……她什么时候到?”
“一会儿吧,我刚才还打电话催她来着,她说出门了,应该就快到了吧!”
“嗯……那行……你先吃着,一会儿再说……”
各位不能不承认我是一个聪明人,因为从雪儿的桌子走到我哥们的桌子就几步之遥的时间里,我李海涛已经想到了一个对策。
那就是——去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里把来之前取的那一万块钱拿出来,然后约摸着从中间劈了一半儿,我把剩下的钱搁回包里,走了出来。
我把钱递给雪儿:“雪儿,你能不能一会儿把这钱给叶子,她知道的。”
雪儿大睁着两只眼睛看着我:“什么钱啊?哟……还不少呢,她一会儿就来了,要给你自己给吧。”
“我刚接了公司一电话,有急事让我回去一趟,实在是不能等她了,你就给她就行了,什么都不用说,她知道的。”
“可她马上就到了呀!”
“可我马上就得走!行了,不说了,谢谢你啊,下次请你吃饭,走了啊。”
“那你不吃了?”
我一边摆手,一边冲我那帮哥们走过去。
我从剩下的钱里抽出来两百装进自己口袋,然后其它的都给了昨天赢钱的那哥们:“你自己点吧,我没时间了,公司有急事儿我得马上回去,多退少补——应该是只多不少!”
……
张博在后面喊:“就你输的多,请你呢你还走了,靠……电联吧!”
坐到车里我喘了口气,说真的我真怕在走出顺峰大门以前碰到叶子,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没有做好见她的心理准备。
你可是说我懦弱。
是的,我没有勇气。
就在我准备发动汽车的时候,我看见叶子从一辆出租车里钻了出来。
她上身穿了件白色小吊带,下面配了条普通的牛仔裤,头发随随便便扎了条马尾。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装束,她穿在身上居然那么的超凡脱俗,与众不同。
叶子的身材真好,从侧面看绝对的“S”型,她娉娉婷婷地从我的车前走过,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那一刻的心情,既希望她能忽然看见我,又害怕她扭过头来。
等她走过之后,我才发动了汽车。
手机响了,是叶子!
我把车靠边儿,然后舒了一口气。
我说:“喂?”
对方没有声音。
我说:“喂?喂?”
对方还是没有声音。
我说:“喂?喂?喂?”
“喂什么喂?听见了。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亲自给我?为什么这钱有零有整的?为什么是五千三,不是四千或者五千?”
“哦,没什么,公司有急事儿……那钱,我没来得及数。”
“哼哼……”好象是叶子用鼻子轻笑了一声,“算了,李海涛,有些事……我想……不说了,对了,我过两天去新加坡。”
“哦?什么时候?”
“本来前天就应该走的,不是忽然就住院了吗?我明天会打电话改票,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什么时候回来?”
“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半个月吧。”
“那你走以前咱们一起吃个饭?”
“啊,”叶子那头吸了吸鼻子,“李海涛,你知道吗?昨天小玉没上班,在我家陪了我一宿,她一晚上说了很多次你的名字,她喜欢你,真的。我们这些女孩,喜欢一个人不容易,你……尽量别伤她,还有,我们的事儿我没告诉她,我希望你也不要提……”
“可,叶子,有些事儿你应该明白……”
“别说了,我不明白……”
“那我告诉你,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
“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何必把我往别人那儿推呢……”我激动起来。
……她把电话挂了。
靠!难道这小娘生下来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我再打过去,她挂了,再打,又挂。
我准备把车调头。
手机响了,居然是她打回来的!
“李海涛,随你怎么想,但我们是不可能的。小玉既然喜欢你,我就不想再搅这趟混水,她是我姐们儿。我对你一点儿都不好你应该知道,我告诉你,你听好——我是做婊 子的,我不想立牌坊!……听我说完!所以我那天早上向你要钱,我需要一种心理平衡,我不要男人欠我的,也不要跟男人谈感情!因为你们根本不会珍惜我!你现在只不过是被我迷住了,过一段时间你会嫌弃我,会想办法甩掉我!不是吗?”
“叶子,你怎么……”
“什么也别说,现在我的话说完了,忘了那个晚上。好了,我走以前不会再给你电话,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跟小玉好也罢,不好也罢,我希望……你还是拿我当钻石人间的小姐,别拿我当……当回事儿!
叶子啊叶子,是我涉世不深,还是你想得太多?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何必把一切看得那么悲观?
她真的没有来电话,一直也没来。倒是小玉不断地打电话给我,柔情蜜意的“宝贝儿长宝贝儿短”地乱叫。
我是个男人,或者说是个大男孩,一个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大男孩,如果不是叶子老是那么烦人地出现在我心里,我想也许我已经搬到小玉那里去住了。
我的心情空前的失落与烦躁。
书上说女人的心情每个月都有一个低潮期,那就是在来那什么之前会不自觉地发火,我想男人也应该有一个低潮期吧,就像我现在一样,我终于明白了做女人有多累。
25年来,我第一次这样,而她们每个月都会这样一次,要是我,我肯定疯了。
在叶子走后的第五天,我答应跟小玉一起吃饭。
小玉那天穿了一件火红的连衣裙,让人感动的是她居然把她那乱糟糟的头发挽起来了,没有画眼线也没有粘假睫毛,她修长的脖子骄傲地挺着,妩媚地看着我。
其实,她也是个漂亮姑娘。
跟她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我试探地问起叶子的情况。
“叶子叶子叶子……哎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啊?是不是嘛宝贝儿?”见我不说话,小玉没再吱声,努力地吃着她面前那盘鸡爪子。
吃完饭出门,她坚持晚上不去上班,她说:“好久都不见你了嘛,你陪我去三里屯嘛……”
可我明天真的有事儿,还是特正经的事儿,明天我们总公司的德国老板来,九点整上层及中层班子开会,那个德国人最讨厌员工迟到的。
但小玉执意要我陪她去,我想想反正只要不喝酒,早点回去就是了。
我们在三里屯的77号外面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小玉就着一瓶又一瓶的科罗娜断断续续倾诉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她来自于一个单亲家庭,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抛弃了她和她的母亲。从13岁开始她就不好好读书,到处交男朋友谈恋爱,因为她需要男人好好爱她。16岁辍学,开始在社会上四处流浪,去年到了北京,听别人说钻石人间如何如何,于是就去了,从那里她开始学会用笑容和身体赚钱。
她说:“我喜欢男人,他们让我生活,我也恨男人,这种恨是从我父亲就开始的。我想找一个好好疼我的人,李海涛,你———是吗?”
小玉直视着我的眼睛,我低下了头。“对不起,小玉,有些事很难说的清楚,你是个好女孩,但是……咱们俩可能……总之我会作为一个朋友来关心你甚至疼爱你,如果你有什么事,我随叫随到。”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小玉,我觉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哼哼,清楚,清楚……给我亮句实话吧,是不是喜欢叶子?是不是?”她直视着我,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陌生的光。
“小玉,你别激动,我喜欢谁是我的事儿,不管是谁,我们两个都不可能……”
“我问你是不是?”她再次逼近我,嘴唇几乎贴到了我的鼻子。
“是又怎么样?”我往后仰了仰脖子,冷淡地反问她。
“叶子叶子叶子……又是叶子,她有什么好的?啊?每次都是她,每次都是她!每个男人一看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什么了不起的?!她很好么?我也没觉得她就跟天仙似的呀!嘁,上过床的男人一箩筐,破货!”
“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了?你是我什么人,叫我不说我就不说?告诉你李海涛,别想了,没戏!根本没你什么事儿,人家叶子道行深着呢!这次去新加坡,不就是奔着那个船王去的吗?那老东西喜欢叶子喜欢的不行了,天天催叶子去新加坡找他,说不定还能为她离婚呢!人家身家多少亿,你算个屁呀!”
“我说别说了!”
“你冲我吼?你敢冲我吼?我就说,我偏说,怎么了?别说男人了,我都上过她,不信你去问问你心里的美人!哼,她爱好多了,不知道吧,不知道你心里的公主还搞过同性恋呢吧?去问呀,去呀……”
“行了,你够了没有?”我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哈哈,急了,这样就急了,多大点儿事儿啊,都是TMD当婊 子的,都是TMD贱货!男人?你TMD也一样!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呢?你TMD也不是个嫖客!我告诉你李海涛,你记着点,你欠我的,总有一天,你TMD会后悔的!”说完这话,小玉气急败坏地抓起小包走了。
她几乎是冲到马路上截了一辆出租车。
哼,还用“有一天”?我已经够后悔的了,她让我原来就很糟糕的心情变得更为糟糕。
脑海里满是叶子跟一个又一个男人做爱的影子,这之间还穿插着女人。头疼,真的头疼,跟那天喝多了酒似的,都快炸了!
既然炸了,就不如喝点儿!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是与非!
午夜十二点半,这个时候正是三里屯上人的时候,看着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我忽然想哭。
我晕晕乎乎开车回家,说实话,我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后怕,这要是让pol.ice逮着,一闻满嘴酒气,驾照肯定当时就得扣了。
还得说我运气好啊,这一路上就愣没碰着pol.ice,还一路绿灯。
停车的时候,因为有点晕,所以没看见后面的铁皮垃圾箱,我就听“邦,哗啦”,就知道坏了。
下车一看,后尾灯正好嗑在铁皮垃圾箱的棱上,碎了。
我靠!我那一刻简直可以用“气急败坏”四个字来形容!于是我冲垃圾箱狠狠踹了一脚。
居然很疼!
睡不着,要是在这么糟糕的心情下也能睡着觉,那我不成了倒头驴了?于是我吃了一片感冒药,快半小时了也没动静,于是我又吃了一片。
我没有忘记把闹钟拨到七点五十分,比平常早了十分钟,无论如何,明天是不能迟到的。
我是被摔醒的,因为我梦见小玉拿了一把菜刀在后面像疯子一样地追我,追得我无路可逃,最后我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这就是我从床上摔下来的原因。
好困,浑身没劲,也不知道那破药到底是什么做的。头也疼,我是不是快死了?
昏昏沉沉地看了眼闹钟,这一看不要紧,我的老天爷啊,十点二十五!再仔细看看,没错,是十点二十五分!
不会啊,怎么闹钟没响?我抓起闹钟摇了摇,然后我明白了,昨天夜里我只是把闹钟拨快了十分钟,却忘了把闹钮拨到“ON”上。
我的手机呢?就算我晚了公司也应该有人打个电话来啊!
靠!昨天夜里光顾了看车尾灯了,电话落在车座位上了!
我在梦里没被小玉砍死,却一定会在公司被老总骂死!
飞快地穿上衣服,洗了把脸,我拿了块口香糖往嘴里一扔就冲出了家门。
手机的确在车座上,上面有15个未接电话,几乎全是我的顶头上司刘总打来的。
提到刘总,我还真得说点什么。
我从军校毕业之后,被分到外省一个航空基地,不过我只在那儿呆了两个月就转业回北京了。
刘总是我姐夫的大学同学(我亲姐大我九岁,一直都很疼我。从小到大,我几乎没做过任何家务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走了点关系才进了这家大公司的,确实在工作中刘总给了我很多的照顾,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坐到华东区销售总经理的位子上。算起来,我也在这家公司干了两年多了,还不错,有不少油水可以捞。
只是我这个人大手大脚惯了,大部分的钱都用在了跟我那帮傻哥们儿吃喝赌上。
我以前说过了我不嫖,现在说这话就有点心虚。
其实,刘总对我不错,当然,是在他小舅子大学毕业被招聘到我们公司之前。
那是八个多月以前的事儿,他小舅子来了以后就分到了我的部门归我管,既然是刘总的亲戚,我又是刘总一手提拔起来的,当然我就得对他小舅子关照有加。在公司里,我分管整个华
东区的销售情况,时不时要去上海啊、江浙啊出差,而每次我都带着他小舅子一起去,也赶上这小子聪明,短短的时间里,他几乎学会了所有的东西,还把我以前建立的客户网关系搞得烂熟。
很快,他被提升为我部门的副经理,长驻上海。
有一件事儿我是明白的,那就是刘总把我架空了。
这也不能怪他,我想一开始刘总肯定也没这么想,他只是让我带带他小舅子,怪只怪我这人不够世故,对人没有防范之心才搞成这样。
我这个大学同学的小舅子毕竟没有正宗小舅子亲啊!
十点四十九分,我站在公司大会议厅门口舒了口气。
推门进去,会议厅所有的人都看着我,德国老大停止了说话,皱着眉头。刘总对我咬了咬牙,示意我在后面的位子坐下。
德国老大接着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旁边的翻译一边点头一边还用个小本子稍做提示。
我满怀歉意地坐下时捏了捏太阳穴,我头疼,而且还犯迷糊,我得回家看看那感冒药是到底什么牌子的,也忒大副作用了吧?
“销售部门刚才已经针对全国的销售情况发了言,漏了一个华东区,现在让华东区代表李海涛把这几个月的销售情况来一个汇总汇报。海涛!”刘总叫我。
?
??
???
坏了!报告没有带!我这头一晕,人一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家里了!
我靠!!!
“李海涛!”刘总还在叫。
我都已经懵了。
“我……我……我那什么,”我也不能瞎说啊,那上头有好些数据,光报告就做了好几天,就是头不晕不疼,我也记不住啊!“对不起,各位,对不起,我家里有点事儿,我的报告……忘带了!实在是对不起!”
翻译对德国老大耳语了一番,老大拂袖而去。
刘总用食指点了点我,咬着后槽牙说了句:“散会!”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上,用手捧着头,我得理理思绪,今天的事儿像做梦一样,要真是做梦就好了。
我去了刘总办公室跟他解释,希望还能有补救的方法。然后中午我趁大家吃中饭的时间,回家拿了报告交给刘总。
刘总始终没给我笑脸儿。
下午我接到了小玉的电话。她对昨天晚上的事儿道歉,说自个儿昨天喝多了,言语可能不太中听。
她说:“宝贝儿,我好想你,今天我能见你吗?”
“不行,真的不行,我这儿一大堆事呢!”我都有点儿自身不保了,还去跟她约会?凭什么呀,就凭她长得像金毛狮王?
“我就知道你会找各种理由,你就是不想见我!你……”
“哎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啊,好言好语的跟你说你怎么还这么无理取闹啊?”我气有点不打一处来,女人是祸水,这是谁说的?说的一点都不假,我自从跟这个女人沾上边儿,就一天也没好过过!
“李海涛,你丫说谁呢?”
“说你呢,我告诉你,以后你别给我打电话!烦不烦啊?”
“你……你TMD混蛋!好,你狠,你有种,我告诉你,你丫跟叶子那个贱货欠我的我早晚让你们俩加倍还我!”她在怒吼之后挂了电话。
没有吧这娘们儿,怎么又扯到叶子身上了?人家远在新加坡,招她什么事儿了?
简直就是一个半疯儿!
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下班之前,我被通知到刘总办公室谈话。
“坐,海涛。”刘总递给我一支烟,“你来公司也两年多了吧?”
我点了点头,没吱声。听这开场白,怕是凶多吉少。
“今天开会的事儿有点说不过去啊,你知道全世界德国人是最守时的,他们也不能容忍不遵守时间的员工,何况是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而且你居然忘了带报告!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海涛?你是我手底下的人,有什么事我肯定会替你担待,可是今天……你这一段时间都有点有心没肺、丢三落四的,因为你今天的表现我被扣了两个月的奖金,知道吗你?”
我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那怎么补救呢?刘总?”
“没什么办法,德国人……唉,奖罚分明的。我能尽力的地方已经尽力了,老板的意思是———这样吧,你先回家,然后等公司另行通知。这事儿怪不得别人啊海涛……”
“得什么时候有通知啊?”
“这个……公司的意思,总之我奉劝你一句,如果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你还是可以考虑考虑。”
不是吧?也太严重了吧?
我想说什么,刘总摊了摊手。
我点点头,转身欲走,刘总在我身后补充了一句:“海涛啊,你把公司配给你的车先交回来吧。”
我把车钥匙扔在桌子上,说:“后车灯碎了,我还没修呢。”
“王八蛋!”这是我离开公司后冲出口的第一句话。
这三个字一出口,我忽然感到疑惑,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在骂什么。
是德国老板?是刘总?是刘总那个聪明的小舅子?是昨天那两片感冒药?是那只屁都没放的闹钟?是落在车上的电话?是忘在电脑桌上的报告?是昨天喝的那两杯薄酒?是小玉无法让人接受的言辞?还是……
我这人不是宿命论者,我相信前因后果,如果不是这么多档子事儿赶到一块儿,我想我也不会背到这份儿上!
我没打车,我从公司走回了自己租住的房子。
我需要想一想,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也改变了我25年来对生活的很多认知。
三天以后,公司通知我去结算工资,办理交接手续。刘总还算说的过去,让公司给我多结了半个月的薪水。
大把花钱的日子有可能暂时结束,我目前还不想再去找别的工作,什么工作让我一去就不用试用期,然后又高薪?
有点累,我需要时间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好在我还留了些家底儿,不用着急挣钱。
在接下来的六天里,我过得浑浑噩噩的,除了吃和睡,我每天晚上都和我那帮牌友玩牌———玩梭哈或者打麻将。
我像一头只会赌博的猪。
不过我好像从上小学以后就没有睡过这么多的觉了。
只是把车还回了公司,忽然觉得在偌大一个北京城太不方便,特别是这两年开惯了车,就像一下子瘸了一条腿似的,总有点别别扭扭的。
有时候玩完牌回到家里,我会想起远在天边的叶子,想起那个让我回味了无数遍的晚上,起她美丽的脸,以及那抽烟时的样子。
“给我一支烟。”———那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在这句话之前,我们还只是擦肩而过的陌路。
只是,我失去了她。可我又何曾真正得到过她呢?
如果她在我身下呻吟时能暂时让我满足一种占有欲的话,那么当她第二天早上那么慵懒而又看似习惯地向我伸手要钱时,我还算不算得到过她呢?
既然无从得到,也就无从失去。
这半个多月以来,我的生活和对生活的领悟都有太多的改变,面对我的爱情和前途,我忽然觉得身心疲惫,举步艰难。
我最后决定,忘了她。
就在做完这个决定的第二天晚上,我接到了叶子的电话。
当时我在打麻将,刚刚和了一把清一色的门清龙,也算是三年不遇的牛X牌了,所以心情比较舒畅。
电话显示是四个“0”,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喂,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太真实的声音。
“啊?”
“啊什么啊?我是叶子。”
“你回来了?”
“没有啊,所以才打电话给你,我明天下午六点二十的飞机,从香港飞,估计到了也得差不多九点半了,你能不能到机场接我一趟?”
“哦哦,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等我吧。拜拜。”
“拜拜。”放下电话我就乐了,我下家的哥们儿催我:“嘿,嘛呢?你丫偷着乐什么呢?快点,上家打五条了!”
我是个标准的贱货,只因为她的一个电话,我在此之前所做的所有决定就顷刻间土崩瓦解,而且还会反道行之。
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向其中一个哥们儿借车。我总不能打出租车去接她吧?借的时候我还问了一句:“你丫车干不干净啊?什么时候洗的车啊?”
结果被群起而攻之,借我车的哥们差点儿把麻将牌塞我嘴里。
飞机晚点了,我怕路上塞车,所以九点就到机场了,谁知十点一刻飞机才落地。
看见她了!她穿了件蓝色的小背心,一条发白的牛仔裤,鼻子上架了副紫色的墨镜,拖着一个大箱子。
嘿嘿,这怎么看都像从国外回来的明星嘛!不对,就算明星也不见得比她漂亮!
这么想着,我的腰板就挺了起来,朝她疯狂挥手。嘿,也让广大的同志们看看,满机场最漂亮的女人一会儿就会跟我走。
她看见我了,冲我扬了扬头。我接过她手中的箱子。一时间,还真没什么话说,倒是她先开的口:“给我一支烟。”
“等到了车上再抽吧。”
“先给我一支,我先闻着,都憋了好几个钟头了。”
叶子一上车,就点燃了香烟。
“你这烟瘾可有点儿大啊!”我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儿说。
“如果不是这烟瘾,你会认识我?”叶子侧过脸来,从墨镜后面看着我。
“呵呵……也是也是。怎么样?这次出去玩得愉快吗?”
“还行吧,有什么愉不愉快的,看朋友、买东西而已。你呢?怎么样?我看还换了车了,发展不错嘛!”
“呵呵……怎么想起来让我来接你的?你不怕你那姐们儿……”
“哦,没什么,我昨天还跟小玉打电话来着,她都跟我说了。”
“跟你说什么了?”
“跟我说你们都谈清楚了呀,没事儿了呀,她说她也是一时新鲜劲儿,这不说是头两天又看上一男孩儿,是个小模特,正打得火热呢!”
“真的?”我有点不太相信,脑子里出现了小玉气急败坏的脸,短短几天,她不会说放弃就放弃了吧?难不成她这丫头……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
“她没说别的?”
“没了啊,她能说什么……李海涛,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哪儿的话啊?不会不会不会,就那么一次也是喝多了闹的,后来不也让你知道了吗?小玉不都说了吗?热乎劲儿一过也就没事了,我怎么会有事儿瞒你?嗯,不过你跟小玉……我是说小玉这女孩,你了解她吗?”
“她呀,张扬了点儿,对什么都不太服气,有时候做事儿有点邪,但我们没有真正在一块呆过,只是在一块玩儿,所以你要说我真正了解她吧,我还……不过都是女孩,都在北京混着,同命相怜的,人还能错到哪里去……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有,我就那么一问。”我的失业经历可能让我太敏感了,不自觉地把人往坏里想。
要是真像叶子说的,我改天还真得请小玉吃个饭道个歉什么的,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居然在叶子面前丝毫没败坏我,多么好的女孩啊!
“吃什么?请你。”我话锋一转。
“吃了点飞机上的东西,现在不想吃别的,买点水果回去吧。”
“成!那什么……你晚上还去不去钻石人间?”
“都几点了?你要累死我啊?我就说你是个黄世仁!不去了不去了,把机会留给别的姑娘们吧!哈哈……”叶子爽朗地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一粒一粒跟小贝壳似的。
“说得也是,你那什么……喜欢新加坡吗?据说是个美丽的国家。”我没话找话。
“确实干净漂亮,就是不太适合年轻人,太……怎么说呢,养老还差不多,弹丸之地,你想吧,一个国家还没咱朝阳区大呢,呆长了有点闷。”
“哦,是吗?那香港呢?”
“香港……不喜欢,楼太多也太高,压抑死了,每个人都赶时间,匆匆忙忙的,香港人好像活得挺累的。不过,我买了好多漂亮东西哦……”
……
叶子租的房子在某小区的五楼,我把箱子提上去。
开门之后,我把箱子放在客厅里的地板上,搓着手说:“叶子……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吧,怪累的。”
“别别,李海涛你先坐,我有礼物要给你!”
呵呵,打小到大除了老爸老妈老姐还真没人送过我东西呢。真让人期盼啊!
叶子打开箱子,从最下面拿出一个大盒子,嗬!个儿还挺大的!
我掂了掂,有点沉。
她按住我的手说:“哎,猜一猜。”脸上满是小女孩调皮的笑。
我就配合着特夸张地昂起脸皱着眉头傻想,还得一边儿嘀咕:“什么呀,这个,有点沉,嗯……巧克力吧?要不就是香水?香水不能这么大盒吧?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那什么,叫什么来着?就是三角形的、插上电源就冒蒸汽的那种……哦,电熨斗……”
叶子乐得“哈哈”直笑,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得了得了,瞧你那傻样儿,还电熨斗,电你个头啊……打开看看吧!”
于是我拆开了包装纸,露出的是一个精美的浅灰色的丝绒盒子,打开之后,一块漂亮的男装腕表呈现在我眼前。
是一块“浪琴”超薄男表,我在燕莎见过的,北京的价格在七千多八千的样子,香港不加税,应该便宜一些。
看我愣着,叶子把表从盒子里拿出来,抓过我的手说:“来来来,试试嘛,看我眼光怎么样。”
“别别别,这挺贵的东西我怎么要啊?”我推着她的手,心里却美得不行。
叶子笑着摇了摇头:“你呀,有时候还真……说不上来你,忘了钱是你给的了?就算我帮你在香港带的嘛!”
“咳……你还记着,可就算是你用那钱给我买的,也贵了点不是吗?”
“贵什么呀,又不是劳力士,又不是AP,你给我那些钱还剩了一点儿呢,呵呵,我还有得赚啊!”说着叶子抓过我的手,把表戴了上去。
我幻想着要是这时候忽然抓住她的手,那么我是不是今晚就可以留下来了?脑子里立刻出现叶子千骄百媚的样子。
这么想着,叶子却已经把表戴好了。
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我就说嘛!不错吧?就知道你适合戴这种!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怎么样?满不满意?”
哪有不满意的?她就是送我个土坷垃,我也会当金元宝捧着。
不过我真想说———这表好是好,就是戴起来太简单了,最好一戴能戴个把小时什么的。
叶子近在咫尺,可以闻到她如兰的气息。如果伸出手,可以触及她的发丝。甚至我可以,把她拥进我怀里———如果她愿意。
“好了,”叶子站起来,“现在你可以走啦,下了飞机有点累。我还得收拾收拾才能睡呢。”
“你真的不想吃点什么?”出门时我问。
“不吃了,我累了。”
“那行,要有事儿就打我手机。谢谢你送我的表啊,很喜欢。”
叶子莞尔一笑,在我身后关上了门。
坐在车里,我照着脸上就抽了一个大嘴巴。我这个笨啊,简直就是头猪。怎么我就不能把她拥进我怀里呢?
那只表我没摘,虽然睡觉的时候不太习惯。
第二天我请姐姐妹妹们吃饭,主题当然是给叶子接风了,还有一个副主题———那就是庆祝靓丽的小云小姐结束她的小姐旅程。
我前边儿说了,小云是个气质冷艳,身材上佳的女孩子。
她也来自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很早过世,父亲是天津一位受人敬重的博士生导师。
按理说,小云在父亲的影响下高中毕业怎么也应该上大学。但是从小失去母爱的小云似乎对前程失去了信心,她天天躺在家里看电视和睡觉,还养了一只狗一只猫一只鹦鹉,她常常对
这几只可爱的小动物说:来,妈妈疼你们。
小云在一次跟父亲争吵之后坐火车来到了北京,准备去姑妈家住两天。那是去年的事儿,她刚好过了19岁的生日。
她在出租汽车上问司机:“哎,北京哪儿好玩啊?”
“北京啊,两个地儿最有名,一个是万里长城,一个是钻石人间。”出租车司机随口答到。
“长城我知道,那个是什么什么间?”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出租车司机从倒后镜里看了一眼小云,“一家夜总会,那儿的女孩子,鹆巳チ耍际谴笱狄惶炷苷鹾眉竿蚰亍!?/FONT>
“在哪儿呢?”小云的好奇心大增。
……
小云在这之后总能想起出租车司机夸张的语气:好几万呢!呵呵,这事儿好像听说也有,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可能每天都会有奇迹发生,也可能每天都千篇一律。
但钻石人间的名声可窥一斑。
小云没去亲戚家,她找了个旅馆住下,在当天晚上就到了大名鼎鼎的钻石人间。
她在第一天晚上碰到了一个香港男人。
我们看香港人总觉得他们横竖都很有钱,动辄就是大老板大富商什么的,但实际上只是香港的生活水平普遍高一些罢了。
那香港人三十余岁,是一家公司的高级职员,经济倒也不错,比国内同等人才高薪得多。
因为那天是小云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多少就有点“进城看戏”的感觉,又加上穿着不够开放(她的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让人看了有点憋得慌),明眼人一看就是新人,怎么着都跟这个灯红酒绿的环境不太般配。
香港人就对她有了一见倾心的感觉。他走过去邀请站在舞池边上正手足无措的小云,并体贴地为她叫了一杯橙汁。
小云当时就想到了“感谢”这个词,觉得他有点儿救驾的意思。
那天晚上当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从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手里接过五百块钱的时候,心有点疼。
———是揪着的那种感觉。
大概所有经历过这种第一次的小姐都有这么一次心疼吧。
第二天香港男人又来了,送给她一个手机,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上。
他说:“我明天回去了,我会给你电话。答应我不要换号好吗?”然后他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陈杨。
“我的名字。”他对小云说。
那男人一直没给她打电话,直到半年以后。
这半年里,小云已经学会如何去应对男人了,她习惯了这种迷幻的生活,她有了自己的朋友,比如叶子。
小云在第一次看见叶子的时候就愣了一下,有点惊为天人的意思。她觉得这女人太漂亮也太性感了。
能让一个同性觉得性感的女人,她的性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有人把“性感”粗浅地理解为“骚”,那是错的,性感真的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你可能以前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气质,但它终有一天会展现出来,这跟刻意的“骚”有着本质的区别。
那时候叶子也才来了没多长时间,后来叶子给她介绍过台,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了。
只是小云始终认为,叶子做这行亏了点儿。至于她应该做什么,小云也说不好,反正这样天生的尤物,是不该为了生活和金钱去笑的。
陈杨在半年之后来了北京,他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那道疤在他戴着金丝边儿眼镜的脸上就有点不伦不类,滑稽可笑。
所以小云就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还好,她没忘了捂嘴。
原来陈杨在上次回到香港之后就出了车祸,在医院里躺了四个多月。而值得庆幸的是,在香港那个竞争激烈的环境下,他居然没有失去工作。
小云在那天晚上跟陈杨回了酒店。
他们在一起呆了三天,陈杨居然一个手指头也没碰过她。小云就怀疑起自己的女性魅力来了。
她在第四天晚上决定主动出击,于是从浴室洗完澡出来以后小云就故意让浴巾掉到了地上,然后她还夸张的“啊”了一声,陈杨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小云光滑的胴体上。
因为小云平常老爱穿衬衣,而领子又老是习惯性地扣到最上面一个,她不像叶子一样喜欢穿紧身上衣紧身裤子,也不像忆婷一样夸张地把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更不像小玉一样穿那种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相形之下她的穿着就有点保守,是不显山露水的那种,所以你并不能很容易地联想到她不穿衣服的样子。
有一次她被忆婷叫到KTV坐台,那次的客人她还记得是一个娱乐圈里的名人。可她刚一进去就被哄了出来。
那名人说:“怎么回事儿,这个跟个小豆芽儿菜似的,一看就没胸,出去!”
小云当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回到舞池边儿上之后马上把扣子解下来了两颗。
所以陈杨在看到小云裸体的时候就有点儿惊讶,因为小云的胸很大也很漂亮,属于一只手一个捂不过来的那种。
小云靠近陈杨的时候陈杨就有点慌,以至于口干舌燥,语无伦次,最后还把小金丝眼镜掉到了地毯上。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然而,他们却什么也没做,具体地说是没有做成。因为陈杨根本就起不来。
可怜的陈杨把地毯上的眼镜捡起来吹了吹,然后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搂着小云哭了。
小云胸中的母爱就毫无保留地泛滥起来。
原来陈杨自从上次出车祸以后就不行了,医生说一个原因是那个部位多少受了点伤,另一个更为主要的原因是精神在出车祸的时候受了惊吓。他吃了很多药,也看了好多医生,可惜结果都差不多。医生告诉陈杨这种情况要慢慢调养,不能着急,还是有希望恢复的。这就是为什么小云见到陈杨吃药的原因。
33岁的香港男人陈杨,因为种种原因,至今尚未婚配,他在临走的时候留给小云一万港币。
说真的,陈杨并不属于特大方的那种人,有时候他还会去计较菜单的价格,但对小云,他的脸上总泛着柔情。
四个月之后,陈杨再次出现在北京,他跟小云说,别做了,我在北京买了套公寓,给你买的,你喜欢这儿就留在这儿,我每个月从香港给你汇一万块钱。等过两年房子供完了,我们就结婚。
小云当时没想好,她说,等你房子拿到钥匙再说吧。
陈杨就把头靠在了小云的胸前,于是小云的心里又泛滥了一把母爱。
就在叶子还在香港疯狂购买名牌时装的时候,陈杨把那所高档公寓的钥匙交到了小云手里。
“有点亏吧,妹妹?真歇了?”忆婷扑闪着她的长睫毛说,“才一万,姑奶奶两天半就挣出来了。”
“我哪能跟你比?你是天下第一大美女。”小云打趣道。
“她还是天下第一骚呢!哈哈……”小玉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就有点含糊。
“那怎么了,骚———是一种美德,”忆婷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大家都快笑疯了。
“给丫一大哄啊!”青青带了个头,立马就得到众美女响应,忆婷身上被扔了无数纸巾团儿。
忆婷说:“怎么了怎么了?我刚才说小云的不对吗?你说对吧,叶子?我敢说这种事少了若干万的你肯定不会同意。”
“得了吧,人家叶子才不让人养呢,让人养起码得不烦那人吧?起码得有点感情吧?叶子一旦发现对谁有点感情了,立马就扭身跑了。我们叶子的名言是———身边有很多男人也好,一个没有也好,最怕就是有那么一两个,痛苦。多牛X的话,是吧,叶子,我说的对吧?”青青接了话过来。
“哎,怎么又拿我说事儿?”叶子用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桌子,“给我一支烟,李海涛,”点燃以后她接着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嘛,收了也是好事儿啊,要不也累心,天天熬得跟什么似的,粉扑了一层又一层,皮肤都熬老了,还得昧着良心冲那些王八蛋笑,明明是丑得不行了,还得说‘大哥你长得真帅,要找你这样的老公多好啊’,靠!真要找那样儿的我得天天吐!没个好东西,哎……我不是说你啊李海涛,我是说那些让人吐的主儿。云儿,反正你没事儿就来玩呗,那香港人又不在北京,撑死了两个月来看你一趟,你可以周末来跟我们跳舞,想挣钱了就挣点儿。”
“就是就是嘛,”接话的是雪儿,她摇着一头卷卷的小短发,“我们可以跳舞嘛,我喜欢跟你跳,她们几个都跳得太妖了,咱俩合适。”
“我看这事儿行。”小云冲雪儿点点头。
“唉,就是,太累了,我要找个好人也歇了,就是没人看上我啊……上赶着人家都不要……”小玉似乎瞟了我一眼,“妹妹,我支持你收山!”她举起了杯子。
我马上转过头去看墙上的抽象画,色彩乱七八糟的,有点像是谁用抹布醮了颜色老远扔到白布上的那种。
就这种画,我一天能扑腾三麻袋!
“你失落什么呀?你不是跟个小鸭子混一块了吗?据说帅呆了,真的假的?”忆婷问小玉。
“人家怎么就是鸭子了?人家是一小模特儿。”小玉有点较劲。
“还模特儿?不就是一野模儿吗?怎么样?那小子活儿怎么样?”
“呵呵,巨爽,怎么着,给你这个老妖精介绍一把儿?”
“收钱吗?”忆婷还上心了。
“是你就收。”
“靠,还说不是鸭子?”
“反正我没给过。”
“哟,还以为自己沾光了呢,吃亏了知道吧?傻妹妹,你得收他钱。”
“你们俩有完没完,让人耳根子疼!”叶子笑着说。
……
我注意到叶子没有吃鱼,叶子为什么不吃鱼呢?
“哎哎,听我说一句,其实有人也对我挺好的,可我还没玩够呢……”雪儿忽然说。
“谁呀?”
“呵呵,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雪儿的回答引起大家的攻击,她们又开始扔纸巾团儿。
雪儿一边躲一边笑:“是嘛,到时候再说嘛……”
……
“小云,就怕收了不久又东方不败重出江湖了啊……哈哈……呸!”青青一边说着一边吐出了一根鱼刺。
……
我在旁边像个傻子似的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
她们除了小云,个个都是化好了妆穿好了晚上上班的衣服来的,又这么大声大语的,还好是在包间里吃饭,要不然,估计被人举报了也说不定。
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公鸡头,红冠子的那种。
吃完饭,姐姐妹妹们要去上班了,大家看着我,我说:“我没开车。”
“车呢?”青青问。
“呵呵……反正没开车。”我有点尴尬。
“那行,我们打车走吧,你去不去钻石人间?去吗李海涛?”叶子见我面有难色,就把话碴儿接了过来。
我没去,我要去跟哥们儿们玩牌,跟这帮小娘儿去夜总会只会花钱,跟哥们儿们玩牌说不定还能赢点儿。
我现在可是失业人员。
半个多月很快过去了,我白天的时间用来睡觉,晚上的时间就用来打牌,唱歌,泡吧和思念叶子。
这种混沌的日子真是好过。
有时候我会给叶子电话,但总是那几句:你这两天好吗?怎么样啊?有时间吃饭吧?
叶子也总是那两句:还行吧。刚回来嘛有点忙。过两天吧。
有三次,我自个儿去钻石人间溜达了溜达。
我在楼上最隐蔽的一个位子趴着往下看,有时候能看到叶子在舞池里跳舞,杨柳小腰扭啊扭的。
叶子的屁股是东方人少有的那种翘翘的屁股,用我一哥们儿的话说,就是“翘得能在上面摆一桌麻将”,在我仅有的一次跟叶子上床以前,我甚至一度怀疑她的屁股里面垫了什么新型材料一类的。
事实证明:我没事儿吃饱了撑的瞎琢磨。
有一次她穿了件火红的低胸连衣裙,从楼上正好可以看到她裸露的雪白胸脯,绝对是让人喷血的风景。
四下里看看,我可不想让别的男人也看到这道风光。让人失望的是像我一样往下看的男人还
不少,唉,如今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真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
但我从没跟叶子说起过偷偷一个人去看她的事儿。
借用一位前辈写的东东:我悄悄地来也悄悄地去,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倍儿有诗意。
除了洗澡,那只浪琴表我就没摘过,后来从燕莎卖表的小姐那儿得知这表其实是防水的,索性连洗澡前摘表的工序也省略了。
这一天,我接到了叶子的电话。
感谢贝尔,要不是他老人家发明了电话,我的爱情就真的就此停滞了。
电话是在上午十点响的,我还说叶子今天起的够早了。
叶子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从遥远的天边飘过来的,她气息微弱地只说了一句:“来接我……豪丰别墅……C5”。
豪丰别墅在北京是有名的地产项目,开发的比较早,也就成了北京早一批的有钱人或是港澳台胞、外籍华侨的置业目标。
直感告诉我:出事儿了!我来不及跟哥们儿借车,像疯了一样冲出房子打了辆出租车。“豪丰别墅,师傅!快点儿!”
我在出租车上反复斟酌着叶子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一共是七个字,外带一个英文字母和一个阿拉伯数字。
原想把电话打过去问个究竟,但又觉得她好像不愿多说一个字。
我让司机等在门口,带着满腹的疑惑,按响了C5的门铃。
居然是小玉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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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进来,愣着干嘛?叶子在楼上。”
我在上楼梯的时候问小玉:“到底怎么回事?叶子她……”
小玉打断了我:“还有时间问这个?现在跟你说不清楚……等叶子好了你问她吧……”
叶子躺在床上,她的脸色像床单一样白,没有任何光泽,嘴唇发紫。
听见声音,叶子虚弱地张开眼睛,她的眼睛竟然出奇的明亮!她冲我牵动了一下嘴角。
而我,已经傻了!
我猜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弄不明白叶子怎么会苍白成这个样子,她就像一个无血无肉的纸人,我甚至不敢去碰她一下。
我的思绪一片混浊,要不是小玉推了我一把,真不知道我还会发多久的呆。
“傻愣着干嘛?快抱叶子上车!”小玉又推了我一把。
我抱着苍白脆弱如纸人的叶子下了楼梯,小玉在我们身后锁好门。
“怎么是出租?你的车呢?算了……把叶子放到后座,你坐到前面去,等会儿……我先上车,把叶子给我。”
在出大门的时候,小玉把别墅的钥匙交给了警卫:“C5的,业主会来取,我姓齐。对……说好了的。”
汽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我扭头去看她们。 叶子闭着眼睛,始终没说过一句话,小玉把她揽在怀里,伸手轻轻抚开了贴在叶子脸上的发丝。
那看来似乎有点暧昧的动作,让人想起了什么……
车在叶子家楼下停住,叶子好像睡着了。
我抱着叶子上了五楼,小玉一边跟在后面,一边从叶子的小包里找钥匙。
进屋以后,我轻轻把叶子放在床上,生怕吵醒了她。然后我拉着小玉的胳膊把她拽出了卧室,顺手把门带上。
“到底怎么回事?叶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啊?小玉我求你了,说话啊……你不说我现在就抱她去医院!”
“你有完没完啊?怎么还问?不是说等叶子好了你自己问么?”
“你看她那样什么时候能好?你得说清楚啊……小祖宗……你要急死我啊……”
“那我现在告诉你———叶子没病,听见没?”
“我不信,我要打120……”
“哎我说你这人……李海涛!”小玉抓住了我拿电话的手,她深深地看着我,咬了咬嘴唇,直到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小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她的脸是菜色的。
“听我说宝贝儿———真的别担心,我跟叶子这么好的关系,你应该相信我吧?她真的没病,也不用去医院,去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惹一身麻烦。她需要休息……别吵她,OK?至于出了什么事,我想叶子过两天会自己跟你说的。上午是她让我拨的你电话,本来是我打的,但她要跟你说……凭叶子对你的信任,这件事儿我说多了说少了也不合适。她只是太虚弱了,信我,好么?”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想小玉是不会再告诉我有价值的东西了!
小玉拍了拍我的肩膀:“听话,现在你到楼下的超市去买一袋大米,再有就是买点咸菜,最好是六必居的那种咸菜丝儿,大概是什么桂花丝儿吧,一般超市都有卖的。快去吧,我好给
叶子熬点粥,她再不吃东西会死的。还有,买袋儿白糖。”
下楼梯的时候我差点踩空了摔下来。
我一拳打到墙上,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像没有生命力的纸人一样瘫在床上!而我,竟然傻子一样什么都弄不明白!
老天爷啊,你不是要让我疯掉吧?我的叶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我把东西买了回来。
小玉刚帮叶子换完睡衣。她把白糖倒在碗里,沏了一大碗白糖水,对我说:“去,给叶子灌下去,免得她虚脱。”然后她动手熬粥。
我走进卧室看着叶子苍白的脸,不忍心把她叫醒。我把她抱在怀里,她睁开眼睛看着我,轻轻一笑。
一团硬物哽在我的喉咙里,堵得慌。
看见我发红的眼睛,叶子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嘘……”她说。
叶子是用吸管喝完那些糖水的。
“李海涛我回去了,太累了,两天两宿都没合眼了。粥你看着点儿,小心别扑了火,一会儿熬好了你喂叶子吃点儿。今天你就住在这儿吧,我手机开着,万一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放心,应该不会有事了,她多休息就好了。”
“谢谢你啊小玉。”
“等我一睡醒了就过来。没事儿……还男人呢,遇点儿事儿就慌了,还不如我。别担心,没事儿。你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楼下有卖吃的。她刚喝了那么多糖水可能一会儿要上厕所…
…嗯……好了,应该没什么了……辛苦你。你公司……?”
“那个不用担心。”
“那我回去了……”小玉伸手捏了捏我的下巴,开门走了。
我把卧室的窗帘拉过来,好遮住正午的阳光。然后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个傻瓜一样发呆。
粥熬好了。我把六必居的咸菜丝儿切成丁儿拌在白粥里。说实话,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这类家务事。
我把叶子拥着坐起来,将一个枕头放在她背后,然后喂她喝粥。
叶子喝完粥以后,用晶亮的大眼睛瞪着我:“我要解手……”———这是她在给我打完电话以后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我扶她下床,她脚一沾地人就晃了两晃,我紧张地问:“没事儿吧?”
“起猛了……”
我半搂半抱地把她扶进卫生间,叶子苍白的脸忽然奇迹般的染上一丝红晕,她说:“你转过去嘛……”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多了,也可能是吃了东西身上有点力气了。
……
秋天的那个下午,我心爱的女人就在我怀里安静地睡。
夜里,每隔一个小时我就会从客厅的沙发上一跃而起,叶子睡觉轻得像只猫,我每次都是在不影响她的情况下极可能的靠近她,直到听到她的轻微呼吸声才又躺回到沙发上。
我是上午九点半起来的。其实根本就不能说“起”,因为我几乎没睡。
我去看叶子,她还没有醒。
飞快的下楼,在楼下的时候我给老姐打了个电话,问她鸡蛋羹到底怎么蒸,还问了问她乌鸡汤里要不要放那些个红色的一粒粒的东西。
结果免不了被我姐刨根问底,我懒得跟她解释,胡乱说了两句就应付了过去。
“那叫枸杞。”我姐最后说。
我在超市里买了若干东西拎上了楼,其中包括一个中号沙锅和一只乌鸡。
这是我这辈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房,只为了我那云山雾罩的爱情。
要不怎么说我这个人聪明呢,就打了一个电话,我居然真的成功地做出了一碗黄嫩嫩的鸡蛋羹。看看叶子尚在梦中,我就先吃了。
味道还可以。
乌鸡已经煲在沙锅里,反正我只是把各种作料加枸杞放了进去,然后换了小火。
我忽然觉得这种生活空前的幸福———能够为自己深爱的人忙活。
重新做鸡蛋羹的时候忽然想到:叶子喜欢吃咸的呢还是甜的呢?于是索性蒸了两样,不管她喜欢哪种口味,都有得对付。
中午,卧室里有了动静。
我看到叶子已经坐起来了,她的脸色好多了,嘴唇的紫色也消退了,“我想去卫生间洗把脸。”
我扶着叶子下床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叶子的身体有所恢复,精神也好多了。
“什么味儿啊李海涛?好香……”
“鸡汤。”
“买的?”
“呵呵,我做的,可能还欠点儿火候……”
“你做的啊?没看出来哦……我真饿了。”
“你先洗把脸,一个人行么?站得住吗?……好,我去给你盛吃的。”
我端了两碗鸡蛋羹放在床边小几上,“叶子,我做了两碗鸡蛋羹,怕别的你也吃不下去,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做了一碗甜的、一碗咸的,你吃哪种?”
叶子的眼泪就是在这个时候掉下来的。
像珠子一样晶莹剔透。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我说:“别哭别哭,我做错了什么了吗?你不是不吃鸡蛋吧?没哪儿疼吧?别哭别哭……你现在身体还这么虚弱,千万别哭,要不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一会儿喝鸡
汤也行啊……亲爱的别哭行吗?”
叶子抓住我的手,她说:“海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海涛?听到吗?叶子省掉了前面那个“李”字!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你知道为什么的!叶子,不说这些,先吃东西,要不没力气说话了。”
其实我很想问问叶子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叶子柔弱的样子,我又不忍心现在问她,也许像小玉说的,我只能期望叶子有一天亲口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
“你不用上班吗?”
“哦……我……叶子我辞职了。”
“啊?为什么?跟我有关系吗?什么时候的事儿?”
“没关系没关系,一个月了吧,也不为什么,跟老板有点矛盾,公事儿。”
“车呢?”
“车是公司的,还回去了。”
叶子还想说什么,我手机响了,是小玉。
小玉劈头就问:“怎么样了?”
“好些了,至少比昨天强多了,刚吃了东西,还自己洗了脸,能动了。”
“哦……青青她们来了电话,我们一会就过去。”
除了小云,四个女人到齐了。
她们一进门就像猫一样溜进卧室,然后把叶子淹在鲜花堆里。
“烦死你们了,快把花拿走……”叶子笑着说。
美女孩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都是些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吃了什么了,脸色不错了嘛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我在旁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这帮小丫头就跟事先说好了似的,丝毫没有透露一点关于叶子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没有一点有实质性的东西。
女人就是这样,总爱说些没有价值的废话。
我起身暂且告辞。
“干嘛去呀?你还要去公司啊?别走啊!”雪儿说。
“是啊是啊是啊……”美女们在挽留我。
我说我回家换身衣裳洗个澡就回来,本来嘛,我恨不得一辈子住在这儿,只要叶子不撵我,我怎么会走?
而且昨天实在走得匆忙,钱包里没带多少钱。
我回家后以极快的速度洗澡换衣服,然后去银行柜员机取了些现金,在附近的书店里买了两本书———《李太菜谱大全》、《你会煲汤吗》,再去超市买了排骨啊、青菜啊、现成的汤料啊什么的,本来我想买鱼的,好像人生病喝点鱼汤比较好,但我隐约记得:叶子不喜欢吃鱼……
坐在回叶子家的出租车里,我睡着了。
敲了半天也没人给我开门,听听里面好像都乱成一锅粥了。
我用手一推,唉,这帮丫头,连门都不锁。
呵!这份儿热闹!桌子上已经摆了几盘菜了(大部分是凉菜),还有我煲好的乌鸡汤。忆婷正围在桌子旁边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偷吃。
主要热闹的还是厨房,青青和小玉在里面热得大汗淋漓的,雪儿看来什么也不会做,站在厨房门口噘着小嘴冲她们撒娇。
客厅的电视里放着美国影片《艳舞女郎》,里面的女主人公正在拉斯维加斯的夜总会舞台上对着一大帮垂涎欲滴的男人们狂跳艳舞,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T字裤了。
我的叶子居然没人管,可怜巴巴地歪在床上,对着那一大堆鲜花发呆,看见我眼睛一亮,冲我点了点头。
有敲门声,我从猫眼儿里往外看,是小云。
小云进了门谁也没搭理,径直去了卧室,一见叶子就哭了,她说:“亲爱的,怎么让你遭这么大罪呀……”
叶子摸着小云的头发,一个劲儿地安慰:“乖,不哭不哭,我不是没死吗?我好好的,乖……”
小云就什么也不说了,我还是没听出什么所以然。
你说要是当特务的老是得不到有价值的真实情报,他是不是得考虑自杀了?
我说的是真的,因为我快要急得自杀了。
叶子的晚饭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的,我把沙发放倒,又把两个枕头垫在叶子身后。
那帮丫头就起哄,说都这年月了还有李海涛你这种男人哪!然后就把沙发上的小靠垫往我身上扔。
叶子低了头“吃吃”笑,什么也不说。
倒是小玉在旁边没有参与胡闹,敲着桌子催她们先吃饭,看出来了吧,关键时刻,居然还有人疼我啊!
唉,一个个吃得没心没肺的,这哪是来看叶子的,我看纯属来叶子家开PARTY的。
都走了,剩了一堆要洗的盘子和碗。我有点哭笑不得。
叶子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笑了起来,越笑越忍不住,最后连带着我也笑了。看来,叶子的精神是真的好多了。
我把叶子抱回床上,叶子说:“我要看《艳舞女郎》。”
“你这么喜欢看这片子,我看下午已经放了一遍了。”
“这片子画面很美,再说关于跳舞的片子我都爱看,你不知道我以前跳了很多年的舞么?”
“哦,这样啊……你看了多少遍了?就这片子。”
“应该有一百遍了吧?我要是英文好的话,估计所有台词都背下来了。”
嗬!我的乖乖,要是有人让我把一部片子看个一百多遍,估计最后我得把那张碟碾成粉泡水喝了,反正别让我再看见就是了。
好不容易收拾完,我坐在床边陪着叶子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夜里我从梦中醒来,借着窗帘透过的光,我看到身边熟睡中的叶子。
我轻轻地、轻轻地在她腮边亲了一下……
然后继续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我听到卫生间里隐约传来叶子的歌声,使劲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歌词:“我只能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啊……”
———是那首蔡琴唱的经典之作:《你的眼神》。
我对声乐是个外行,听听意思而已。叶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但又清清朗朗的,很干净,很奇怪这两种不太相融的音色她怎么能这么完美的统一在一块儿。
有时候想想叶子本人也是一样,她的身上凝聚了多种气质,很难说得清到底哪一种气质更能代表她。
床边的化妆台上摆了叶子很多照片,有一张小小的贴在镜子上,照片上的叶子穿了件天蓝色的衬衣,笑得灿烂极了。
我把照片揭下来,偷偷放在自己的钱包里。
叶子裹着睡衣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她的脸色和唇色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见我醒了,莞尔一笑:“快去洗洗脸什么的,我们今天出去吃吧。”
“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你看!”叶子转了一个圈儿,又转了一个,然后就一屁股坐在离她最近的沙发上了。
“没事儿吧你?哎哟,”我紧张地去扶她,“你说你……别出去吃了,我买回来,你要吃什么?然后我再做点什么汤一类的。”
“那人家想吃火锅嘛……”
“我去买个锅子。”
“才不是你买的那种呢,我要吃‘金山老妈’那家的嘛!”
“不是,你……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能吃辣的吗?”
“跟吃辣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上火……走嘛,海涛,我闷死了,走啦……”
一个天仙美人这么冲你撒娇,别说去吃火锅了,就是去被火锅煮了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吧?
我们去了最近的一家“金山老妈”店。
叶子还挺能吃辣,一张小嘴吃的“吸溜吸溜”的,鼻头上渗出了小汗珠儿。
叶子说:“给我一支烟。”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问:“你是不是不爱吃鱼?”
叶子把一盘子油面筋倒到红锅里,说:“你怎么知道的?不是‘不爱吃’,是我根本就不吃!”
“为什么呀?”
“因为我是海龙王的小女儿,上辈子因为下嫁了凡尘,这辈子就被贬下人间啦,所以不吃鱼呀……哈哈哈开玩笑啦,是因为小时候家庭环境不太好,加上我又特别馋,有一次去亲戚家,我当时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吧,他家做了好多鱼,我就咧开了嘴猛吃,吃伤了,结果以后别说鱼了,什么海鲜都不能吃了,一吃就吐。”
“什么……海鲜都不碰?”
“那种小虾能吃一点,但是大的也不能吃。”
“你不是青岛人吗?不吃海鲜也太……”
“我小时候在济南的奶奶家,长到七岁上小学才到的青岛。”
“哦,这样……那你父母现在都在青岛吗?”
“是啊,我还有两个姐姐,都已经结婚了。”
“你在北京这么远,他们放心吗?”
“也不是很远吧?我从小就很独立,不是给你提过吗?我17岁高中毕业以后去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后来很偶然在夜总会唱歌啊当司仪啊,再后来到北京。就这样,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说我从外语学院毕业以后就找到工作了,他们也没说什么。”
“你的学历这么高?就不能找个外企什么的?”
“什么高学历啊,大专而已,北京每年那么多博士硕士的还不是在漂着?我学的德语又是小语种,不怕你笑话,我学得还真不好,你想吧,从社会工作了两年再回到教室,能真正学进去么?拿到文凭就不错了。而且德语里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小舌音,我是死活发不出来,我当年的教授最后都对我没信心了。再说了,你现在让我说两句我还真想不起来了,语言这个东西就是这样,一不用,整个就忘了。”
我点了点头。
“你呢?你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以后怎么办啊?要不要再去找工作?”
“我现在还不着急,太累了正想歇一歇,我自己会安排,等机会吧。”……
我在买单的时候,叶子看到了我钱包里的照片———不是叶子那张,她那张我藏在夹层里了,是我前女友的照片。
“挺漂亮的。”叶子认真地说。
“快两年前的事儿了,嫁到新加坡了。我这人懒,照片就没拿出来。”
“不用解释啊,谁都恋爱过,我也一样。只是,我没你那么好运。”
几年前,叶子在十七岁高中毕业之后在一个酒店做服务生,一个外地来的客人看上了美丽单纯的叶子,不惜重金追求她。叶子在一种懵懂的状态下开始了她的初恋,并很快委身于人。
后来那个男人不断称自己的生意上缺钱,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叶子为他筹钱,当时的叶子借遍了身边所有的朋友,导致众叛亲离,被人追债。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人在家乡已有家室,最可恨的是他还拿着叶子给他的钱去泡别的女人。叶子忍无可忍之下去找他理论,反遭受一顿毒打,她自觉四面楚歌,饮恨吃安眠药自杀。好在她在当天被抢救了过来,那个男人却从此不知去向。叶子在那天决定,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活下去……这就是叶子的前尘往事,说真的这种经历让我震惊,也许过早的挫折培养了她坚韧的性格。
“还有这种男人?这也叫男人?”我听得是义愤难当,恨不得马上找到那杂种暴揍一顿。
“唉,怪我,年龄小,不懂事。”叶子叹口气,“往事不堪回首啊!我在心里说过不会把这
段遭遇告诉任何人的,怎么今天就跟你说了?”
“谢谢你信任我,我以后都不会提的,你放心。不过,你还恨他吗?”
“恨?我曾经一度想要杀了他。怎一个恨字了得啊!”说完叶子站起来,“走,吃饱了回家!”
我们整个下午都在看影碟。
叶子看起来跟好人一样了。她甚至要我陪她出去打羽毛球,被我一口回绝了。
理由是:“你现在连圈儿都转不好,还打羽毛球?”
天渐渐黑下来了。我出去买了点现成的吃的,又手忙脚乱地弄了个黄瓜炒鸡蛋。
叶子没有吃,拍拍沙发让我坐在她身边。
“海涛,两天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什么,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如果你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告诉我吧。”
“嗬,还说出哲理来了。其实如果你问的话,我想应该也会告诉你的……海涛,你尊重我我很高兴,谢谢。我这人不会撒谎,也懒得撒谎,只要是我说出口的就一定是真的,如果我不说,那我可能有难言之隐,我只会去瞒一件事,不会去骗———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习惯。”叶子顿一顿,然后娓娓道来,“五天以前,就是上星期六,我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五天前,叶子接到了ANDY的电话。
ANDY,男,55岁,原籍上海,现为加拿大华侨。他在44岁时到加拿大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从此吃喝不愁。
别说是吃喝了,据推测就算是天天吃鱼翅喝XO都能吃到棺材里。
老ANDY年轻时净赶上上山下乡、大炼钢铁的年月了,眼之所见是一片“不爱红装爱武装”的革命小将。
后来一出国眼就晕了,又加上要熟悉环境、学习英文、继承遗产、接管公司、安家落户……这些一忙完,一晃已过去了十年。
等他想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和美女的时候,却痛心疾首地发现自己实在是无法从下半身来寻找欢乐了。于是他在当天晚上决定回国,因为他认为也许是人高马大的洋妞把他吓着了,而美丽温婉的东方女人能唤起他原始的欲望。
可惜他在试了无数回之后悲哀地发现,就连最本乡本土的上海女孩也回天无术了。ANDY这下子只能饱饱眼福了。
他喜欢钻石人间。
因为这里是全北京甚至全中国最能看到漂亮女人的地方。打眼看去,就能看到一片温香暖玉,活色生香。 于是他就经常光顾这儿了,有时一个人,有时跟朋友。
老ANDY是个比较绅士的男人,他会在吃饭时帮你拉开椅子,还会为你开车门,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
认识他的小姐都觉得老ANDY还是个不错的男人,他只是喜欢看你跳一夜舞,并不会真正去做什么,重要的是,他总会在第二天早上亲切温柔地问你:“小情人儿,你喜欢要美金呢,港币呢还是人民币呢?”
这让那些女孩子在心里很受用,觉得起码老ANDY是尊重她们的。所以一般在接过钱之后,她们都会笑眯眯地在老ANDY脸上印上一个香吻。
那什么又能支撑着一个人去整夜跳舞呢?答案很简单———飞行丸。
如果归类的话,飞行丸实际上是一种兴奋剂,也算viper吧。但凡是viper,就会对人体造成相当大的危害,这就是国家为什么要明令去禁止它的原因。
也可能很多人错误地觉得它暂时没有引起人生理上的依赖,并且似乎还能在短时间内给人晕晕乎乎的快感,所以有很多人对此依然不知死活地趋之若鹜。
老ANDY从国外带回很多据说是上乘的货色,然后几乎夜夜笙箫,在他的豪丰别墅里看女孩子跳舞。
这种舞会叶子也去过几次,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好几个女孩子,她几乎不去碰那绿色的小药丸儿,多数时候是把它们偷偷吐出来。
反正老ANDY是绝对不会让你张着嘴给他检查的。
五天前的周末,叶子在傍晚时分接到老ANDY的电话。
老ANDY约叶子在豪丰别墅见,说是朋友要开生日PAR-TY,并让叶子通知忆婷等几个女孩一起来。
除了小云,五个女孩子在晚上十点十分按响了C5的门铃。
别墅里一共有五个人,其中四个是男人:老ANDY,台湾富商老秦,30余岁的香港娱乐圈名人Y和一个20岁出头的台湾小靓仔。
那个有点造作的女孩子是老秦的女朋友,最近一年在影视圈里崭露头角的一个小明星。
这几个人本来大家就都见过,几乎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于是PARTY很顺利得热闹起来了。
小靓仔给每人发了一颗药丸,发到叶子的时候就用手指点了点叶子的额头,用极低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每次都吐出来哦,这次不要啦,好不好嘛?老秦过生日,开心一点啦!我不要你假假地‘HIGH’!”
叶子“扑哧”一声笑了,想想都是自己姐们儿也难得,于是就只让他掰了半颗给自己。
音响中就传出了震耳的迪斯科音乐。大家跳啊聊啊说啊,场面有点沸腾。
叶子对那半粒药丸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口干舌燥,于是就不停的喝水喝饮料。
时间流逝而去,老秦吹了蜡烛,开了香槟。
再也没有人在乎时间,在这个时候甚至没有人会去在意是生还是死。
叶子坐在音乐声中不由自主地摇晃着,她披散的长卷发遮住了脸,脑子里除了音乐和黑暗什么都没有。
她觉得还是渴。
这时候有人用杯子碰了碰她,递给她一杯橙汁。
叶子头也没抬,一饮而尽。
说真的一直到后来叶子才想起来那杯至关重要的橙汁,她在回忆的时候忽然觉得那杯橙汁有点儿苦。
没多久叶子就觉得有点反胃,然后就去卫生间吐了。
坐回沙发上叶子还是难受,只好又去吐了一回。
然后再回来,再回去……叶子觉得她现在胃里的感觉根本不是用难受两个字就能形容出来的。
叶子在很短的时间里跑了六趟卫生间,而且头越来越昏了。
如果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跑六趟卫生间你也会引起大家的注意。首先过来的是小靓仔,他一边歪小脑袋,一边过来问叶子怎么了。
叶子就回答胃里难受,一直在吐。
大家都围过来了,小靓仔牵着叶子的手让她坐到餐厅那边,递给叶子一杯水。可这水还没在胃里暖和够,就被叶子“哗”地全吐在了米色的纯羊毛地毯上。
老ANDY递过来了一杯牛奶:“来,牛奶可以解毒的。”
可惜喝下去的东西不一样,叶子吐出来的方式却是一样的。
“你到底给她吃了多少?”老ANDY急了,厉声问小靓仔。
“没有啦,怎么可能,叶子就吃了半颗,你看———剩下的都在这里!”小靓仔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包,给大家验证。
“那她吃了什么?”
“没有啦,大家都在这里啦,她能吃什么?大家吃的都一样啦。”
“扶她上去休息啦……快快……”老秦说。于是小靓仔半搂半抱地把叶子扶上了楼梯,所有人就都跟上来了。
叶子在楼梯上又吐了,她觉得天旋地转,而且心脏跳得特别快,喘不过气来,于是她张大嘴用力呼吸,气喘如牛。
她被平放在客房的床上。
“天啊,你们看叶子的脸啊,还有嘴……怎么这么吓人啊?会不会……”雪儿的声音。
“还是快送医院吧!可别出事了!”青青的声音。
“不行,不能送医院……”名人Y的声音。
“人都这样了不送医院怎么行啊?”小明星的声音。
“你傻啊你?现在北京抓得这么严,送到医院会让大家都麻烦……这查起来的话,你明天就上报纸!”老秦的声音。
“不光是上报纸这么简单,现在只要查出来吃药马上就送戒毒所三个月。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出了事就很麻烦。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老ANDY的声音。
“我以前也吃多过,不过没这么厉害,叶子现在主要是心脏缺氧,谁快去最近的医院买几袋氧气,快快……”忆婷的声音。
小靓仔飞奔下楼。
叶子还在继续吐。
小玉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行还是送医院吧,这太吓人了。”
“叶子……天啊,叶子你不是把胃液也吐出来了吧?”雪儿被吓哭了。
叶子还在吐。她觉得生命正一点一点地被吐出来。
叶子闻到了一丝新鲜的空气,有人把一个袋子罩在她的口鼻上。胸口好一点了,好像没有那么压得慌了
天和地都在转,叶子眩晕地已经快没有别的知觉了。
所有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而生命如同游丝。
叶子在第二天下午居然看到了阳光。———自然的阳光和生命的阳光。
叶子就对自己笑了:活着真好。
小玉躺在叶子身边,另一张床上睡着那个台湾小靓仔。
见叶子睁开了眼,小玉疲惫地一笑,她轻轻摸着叶子的头发说:“天啊,宝贝儿你醒啦……”
小靓仔听到声音也下了床,说:“有没有好一点?好一点吗?吓死我们了……你等等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可能他去别的房间通报了一下,雪儿、青青和忆婷就同时出现在叶子的房间里了。
大家很费力地听到叶子微弱的声音:“我想上厕所……”于是就七手八脚地把她扶下床。可叶子脚刚一沾地,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子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张异常紧张的脸。而她除了上身倚在小靓仔的怀里,几乎是躺在地毯上的。
小靓仔把手指从叶子的人中那儿拿开,所有人都大大舒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啊……”这句话完全是丝毫没有经过大脑而溜出唇边的,从昨天到今天叶子才感觉到生命原来如此脆弱。
“叶子,你昏死过去了,天啊,被你吓死了……”雪儿回答。
“是休克……”
“是啊,都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又猛一起来……”
“行了,都别说了!先抱叶子去卫生间,她要上厕所……”小玉说。
等把叶子重新抱回床上,青青端来一碗白粥:“加了糖的,亲爱的你吃一点吧。”
粥吃下去,一样被叶子吐了出来,一点不剩。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叶子又昏沉沉睡去……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叶子终于能吃下一点点东西了,最重要的是:吃下去以后没有吐出来。
老ANDY他们上午就离开了,听说打了电话来问叶子的情况。
小玉让青青她们也走,说叶子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大家都在这儿也没什么作用,她和小靓仔会在这里一直照顾叶子。
三个女孩子临走前都在叶子的脸上亲了一下。
小玉在叶子身边又坐了一宿,衣带未解,眼睛几乎没有合过。
第三天上午,叶子醒来,除了小玉,再也没有人了。
那个台湾小靓仔在北京一所大学读书,今天是星期一,看看叶子已经开始恢复,于是一早就去上课了。
叶子就指了指手机,然后按了我的电话号码。
……
以上就是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听完叶子说的最后一个字后,拍案而起:“操TMD!为了怕惹麻烦,居然不送你去医院!这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我操TM……”
“别那么激动海涛,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是没死吗?算了,事情都过去了,角色转换一下,我当时也会像他们一样的!”
“角色转换?那他们怎么不转换成你试试?”我心疼地要死。
“好了好了亲爱的,老天爷保佑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想了……”
“那你说的那杯橙汁到底是谁给你的?”
“真的不知道,我当时也没抬头,但是我想……那杯橙汁里至少应该放了三颗药,说不定还放了别的什么东西……”
“谁会做这种操蛋的事儿?太TMD……TMD……”我恨得咬牙切齿。
“唉,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再说那么多也是没用,如果有人憋着劲儿害我,那我想查也查不出来。关键是我挺过了这一关。好了,不说了,答应我一件事海涛……”
“你说……”
“我以后都不想听到有人再提这件事,一个字都不想听,因为……太痛苦了你知道吗?我不想去回忆。”
“叶子……”
“别再说了,我说过都过去了……不要再提,永远不要,好不好?”叶子皱了眉头。
“好……”
“好了,”她拍拍我的手,“现在开始吃饭,你看菜都凉了,这是你炒的啊?我尝尝看……嗯……还不错嘛,来来,开吃了!”
我吃不下去,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出去找谁揍一顿。
叶子看我不说话,就用手指头沾了点可乐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
“你看!”她说,“我的名字!”
———叶玲珑。
“好听吗?”
“好听,”我说的是真心话,“不过……”
“不过什么?”
“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女侠,还得是飘飘逸逸、美丽动人的那种。谁给你起的这么超凡脱俗的名字?”
“我爸啊,也没什么超凡脱俗啦,我妈名字里有个‘玲’字,而这个‘珑’字是我爸名字里的谐音,所以到我这儿就拼到一起喽……我从小就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哎,说说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可真有点俗啊!”
“呵呵,是挺俗的,我奶奶起的。哦,对了,我其实跟你一样,小时候在奶奶家长大,在上海。我爸妈都是上海人,后来我爸分配到北京军区,我念完小学才到的北京。”
“哦,怪不得你那么心细,原来是上海小男人……”
“我才不是小男人,你看我的肌肉……”我就抬起手臂给叶子看,叶子笑得前仰后合。
……
敲门声。 小玉拎了一大包水果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了,宝贝儿好点没?哟,看你小脸儿……好像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爷保佑。”
然后她转头看着我:“靓仔,你这两天也没睡吧?行了,回去休息一下吧,这儿我来接班。”
“不用不用,我没事,我好着呢……”
“哟,还怕我把叶子吃了啊?反正我人都来了,你就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住在这儿,放心吧……回去休息休息……”小玉从墙上拿过我的外衣,披在我身上。
靠,这娘们儿不是成心吗?
我求救地看着叶子,她无奈地耸了耸肩。
走出叶子家门,我就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顺手捡了个小棍在地上乱画。
画出来的是三个汉字———叶、玲、珑。
叶子在隔天之后给我电话,说她此时已身在青岛老家,身体已经无恙,健康得很,她只是思念家人才回去看看的,尚未决定何时回京。到时再打电话。
叶子离京的第二天下午,我敲响了小玉的家门。
小玉又惊又喜,一边开门一边说:“宝贝儿,怎么是你?怎么没事先打个电话?”说着整个人就扑上来,两条胳膊紧紧搂住我的脖子。
我用了好大劲才掰开她的手:“别价,小玉,我来是有事儿找你。说完就走。”
“什么事儿啊?全世界都是你的,你说什么都行。宝贝儿你先坐,站着多累呀。”说着她拿了一罐可乐帮我打开。
“是不是你?”
小玉显然被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她眨着眼问:“啊?”
“是不是你?”我看着她的眼睛。
“你说什么呢?”小玉一边笑一边试着去摸我的额头,“不烧吧你?”
我挡开她的手,吸了口气:“我问叶子杯子里的药是不是你下的?那杯橙汁是不是你递给她的?下了药的那杯!”
小玉眯着眼睛看着我,足足有十秒钟,我们就这么相对着。然后她轻蔑地一笑:“我说李海涛你今天来这儿是找事儿来了吧?你脑子没进水吧?是叶子跟你说的?”
“叶子只说了事情的经过,她不准我追究,我自己猜的。”
“当自己福尔摩斯呢吧?哼,猜?”
“甭跟我这儿贫,小玉,除了你谁会跟叶子有仇?”
“我怎么就跟她有仇了?啊?再说了,你又没在现场,你怎么就知道叶子是因为喝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橙汁就出事儿了?你怎么就知道她没得罪过别人?你怎么就得把罪魁祸首赖在我小玉头上?”
“直觉!”
“直个屁!男人也TM有直觉?”
“你嘴给我放干净点儿!”
“少来这套,我见多了!姑奶奶出来混的时候你丫还在学校里扔篮球玩呢!你当叶子就是什么干净人了?你凭她红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啦?她得罪人多了我告诉你!自作自受!”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许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她!”
“我说的是实话!今天是你跑到我这儿来口口声声说我给她下药,也不想想是谁两宿不睡觉眼都不眨地陪着她!我给她下药?我要真想害她,那我陪她两宿她怎么没死啊?”
“谁知道你后来良心发现了也说不定!”
“行,你行!李海涛,随便你说什么吧,只要叶子还相信我,我就是她的朋友。有本事你去跟叶子说那药就是我齐玉琼下的,你看她信你还是信我!”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反正那天的事儿也无从查证,大家都凭良心吧。但是我告诉你一句话,你听好———离我和叶子远一点!”
然后我转身要走。
小玉在这时候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别走,别走我求你了……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着你吗海涛?你知道吗?别让任何人来破坏我们,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们。真的海涛,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我哪一点不好,你对我哪一点不满意我改还不行吗?”
我转过身来清楚地告诉她:“你不用改,小玉,你什么都不用改。你对我哪一点不满意,我改还不行吗?!”
我甩开她,摔门而去!
走出去没两步,就听到小玉的家门“嘭、哗啦”一声脆响,好像是她把什么东西砸在门上了。
这个疯女人!
转念一想,也许我今天太过分了,我怎么就那么肯定是小玉干的呢?如果真冤枉了她的话,那就太委屈人家了。
我记得曾经有句话———“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我实在是太害怕我爱的人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叶子是过完了国庆节才回来的。
那天傍晚我正跟哥们儿吃饭,叶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说今天刚回来,晚上不想上班,要我去兰苑国际公寓陪她打麻将。
“谁家啊?”我问。
“小云家。”
兰苑国际公寓属外销型公寓,坐落在二环、三环之间,地理位置优越,房价约一万四千多人民币一个平方米,可惜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绿化自然就差了一点儿。
自打小云“隐退”之后,叶子也是第一次来看她的新家。
我们到了9A。
开门的是个小伙子,我敢打赌他绝对不是我听说过的那个香港男人陈杨。
面前这哥们儿年纪应该比我大个两三岁,长得是浓眉大眼,一表人才。这个人我在钻石人间见过几次,他老是跟他一个朋友一起去。
相信他也觉得我眼熟,因为我们不约而同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莫非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想想也没什么奇怪,就算陈杨在北京,成天有名无实地守活寡,红杏早晚也是会出墙的。
小云穿了一套上面印满了小花熊的家居服正在给一只大白猫梳毛,见我们进来,就站起身来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袁威,这是李海涛,叶子的朋友。叶子你总该认识吧?”
袁威一边跟我握手一边说:“见过见过,像我们这种到钻石人间去的青年才俊实在也不多,搭眼儿也就那么几个,怎么能没见过呢?”说着又跟叶子握手:“久仰久仰,钻石人间谁不
知道叶子啊?大名鼎鼎的。”
叶子就笑了,说:“德性,我当是哪个神仙夺走了我云儿妹妹的芳心呢,原来是你,看来不是一般人物啊!”
一句话说的大家就熟络起来。不能不佩服叶子的社交本事。
“这么贵的公寓我得参观参观啊!”叶子边说边跟小云去了卧室。
房子不大,建筑面积应该在80多个平方的样子,是精致的一室两厅。
叶子从卧室里出来说:“可以啊,不错不错……”
袁威就接过话来:“咳,什么不错呀,凑合着住呗,我跟我们家小云说了,这儿也就是一过渡,等我那笔生意一成,咱们立马儿……换大HOUSE!”
叶子柳眉一挑,坏坏地笑:“噢?这房子是你买的?”
“那可不,总价117万,直接一次付清!总得让我媳妇住得舒服点吧!”
我跟叶子对视了一眼,这哥们儿也够能聊的,全地球人都知道这公寓是香港人陈杨的财产,他还……有点意思,有点满嘴跑火车的意思!
我喜欢他!因为这种人总给大家带来意想不到的欢乐!
小云脸一红,愠怒道:“得了得了,瞎白话啥?去去去,把麻将拿过来!”
叶子瞅了一眼小云的脸色,眼睛一转,打趣道:“哟,你穿的什么呀?花里胡哨的,晃得我眼晕!”
小云咧嘴一笑:“嘻嘻,性感吧?”
“性感你个头啊!跟花瓜似的,你要是穿着这一身儿去钻石人间,没等进门就得让保安给轰出来,人家还得递给你一块抹布,告诉说‘去去,先把门口的牌子擦一擦!’,哈哈哈……”
我问:“是我们四个人玩吗?”
“不是不是,袁威玩,我在旁边看,忆婷马上就到……哎,说曹操曹操到,听,来了!”
果真是门铃响。
忆婷一进门就指着袁威大声说:“哎呀呀呀呀原来是你小子!”
袁威就乐:“你丫不是长了一个钱串子脑袋吗?今天怎么也歇了?不挣钱了?那钻石人间还不没人了?”
“咳,我不是乡下来人了么!”
“什么意思?”我低声问叶子。
“乡下来人了就是我亲戚来了!”看我还没明白,忆婷哈哈大笑:“笨蛋,我大姨妈来了,懂了吧?”
大家就都乐了,麻将开始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进行。
忆婷接了个电话。
“啊,老公啊,我在小云这儿打麻将呢!啊……是啊想你想得不行不行了……好吧……那你忙完了来接我呗,打电话给我我就下楼……嗯,亲一个嘛,亲哪儿你随便……哈哈……拜拜!”
叶子边码牌边说:“骚货,大姨妈来了还忙活!”
“得了吧,我可没那么卖命。真是我男朋友,我新交的,交着玩的,也不耽误事儿,反正今天也挣不着别人的了,不如跟他去联络一下感情。他昨天还去王府给我买了件CUCCI呢,五千多呢……我管他叫‘老白脸儿’。”
“你又傍一老头啊?”袁威打出一张四条,被下家吃了。
“什么呀,丫还不到三十呢!长得挺奶油的,反正比我老的就是‘老白脸儿’!”
“他干嘛的呀?”小云在袁威的旁边问。
“做旅行社的,也没什么钱,就是舍得花。哎,跟你们讲一笑话,丫可好玩了,哈哈……”
忆婷还没说就自己先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完以后才接着说,“我刚跟他好的时候,就上个礼拜嘛,他老粘着我,我就问他‘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我呀,那么多小女孩儿你不去泡,我可是老X了!’结果你们猜他说什么?”
“什么?”
“他说,哈哈……他说‘老X败火!’哈哈哈经典死了!”
我们都快笑疯了,袁威一边笑一边推了牌,说:“我靠!‘老X败火’,亏丫想得出来……提拉七对!给钱吧老太太们……”
忆婷就是这样,据说她以前还念过一年大学,虽然没上完,但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反正我实在是无法把她跟女大学生联系起来。
她可以随口说出全中国最脏最色情的话,而且还不打草稿。
那天晚上的牌没什么输赢。
十二点多的时候,忆婷的“老白脸儿”在楼下等她了。
小云就趴在窗台上往下看,看了半天说:“开辆破桑塔纳,什么也看不清!就不能下来让我瞅一眼!”
我跟叶子临走前蹭了顿宵夜,你别说袁威的手艺还真不错,五分钟就搞定了一锅葱花鸡蛋炒米饭,而且味道上乘。
于是我就吃了个肚儿圆。
我们在楼下打车,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好的地段,居然等了十多分钟也没等到一辆出租车。
路灯下的叶子分外迷人。
她穿了件长风衣,夜风吹起了衣摆,她美丽的像是一个女神,从天而降的女神。
一幅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画面。
察觉到我的眼神,叶子低头笑了,然后她扬起脸,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目光看着我,似笑非笑地问:“哎,要不要……去我那住?”
我顿时感觉有三千多万美金砸在面前!我点头如捣蒜,一迭声地说:“好啊好啊好啊好啊……”
一辆出租车适时出现。
一切完美如同剧本。
到了叶子家门口,她从小包里掏钥匙开门。
稀里哗啦地翻了足有三分钟后她说:“坏了,出门时把钥匙落家里了,门随手撞上的。”
不是这么对我吧?!我觉得后脖梗子有点凉,怎么一到“只欠东风”的时候就掉链子呢?
见我委屈的表情,叶子“扑哧”一笑,然后弯下腰从墙角摞着的几个破花盆底下拿出来一把备用钥匙。
我着实松了口气,问她:“这么信任我?”
“你说呢?”叶子看我一眼,打开了门。
那天夜里,在朦胧的橘红色小夜灯灯光下,我再一次欣赏到自己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完美胴体。
我几乎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而她性感的呻吟声一次又一次撩拨着我的每根神经。
我身下的叶子是一个精灵,一个天使,一个我今世今生都不能抛舍的爱人。
她是我的女神,我愿意每天早上醒来对她顶礼膜拜。
她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我愿意倾其所有来照顾她、疼爱她、呵护她。
叶子是被我吻醒的。其实不是故意,我只是情不自禁而已。
我们下午一点多才起来,一下床就觉得腰啊背啊酸得要死,想来是夜里太卖力的缘故。
洗完澡,我们去楼下的小餐馆吃饭。
叶子忽然说:“哎,我的照片呢?”
“什么呀?”我装糊涂。
“什么什么呀?少来啦,以为我不知道……偷偷拿人家照片,还不敢说。”
“呵呵呵……”说来也怪,我怎么也算得上才思敏捷,但一面对叶子,却总是跟个二傻子似的。
我把钱包拿出来,从夹层里拿出那张小照片,但又不敢递给她:“你不能收回去啊!”
“那我不管,还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跟别人的照片挤在一起对吗?”没等叶子回答,我就把放在钱包里足有两年多的前女友照片拿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却又极缓地在叶子的注视下撕成碎片,张开手,那些碎片撒在桌子上,如同远去的记忆。
我微笑地看着她。
显然我所做的出乎叶子意料之外,她静静凝视着我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叶子脸上的表情我根本无法形容出来,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有那么一瞬,然后叶子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她只是挑了挑柳眉,什么也没说。
气氛在我唐突却发自内心的动作之后变得尴尬。
唉,女人心,海底针啊!
叶子在沉默了大概五分钟之后用筷子敲了敲桌子。
“给我一支烟。”她说,就好像刚才任何事也没发生一样,她美丽的脸上又挂起了平常那种妩媚笑意。
“叶子,我想……”
“哎,跟你讲个笑话吧,海涛,不过是真实发生的。”叶子打断我,烟轻轻夹在她手指间,她风尘味儿极重地吐出一个烟圈儿,说:“钻石人间有一女孩儿,她特喜欢‘HIGH’,
据说有一天她又是雪啊又是飞机药的‘HIGH’大了,就往街上疯跑,吓得她女朋友在后面一顿狂追,那女孩儿一不留神就跑到派出所去了,拉住一个pol.ice就说‘报告,我不是好人,我M Y!’,吓得她女朋友就在后面用力拉她,谁知她用手往后一指说‘报告!她也不是好人,她也M Y!’……哈哈哈笑死了!”
“后来呢?”
“后来就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保出来了吧?我上班的时候听那帮四川女孩儿没事儿在那儿瞎聊,觉得挺贫的。”
“叶子,我想说……”
“吃的撑死了,走吧,回家。”
“海涛,”叶子把包挂在门后,然后对我说,“我晚上要去上班了,你呢?回自己家还是……”
“叶子,我说的话你真的不明白吗?”
“哎,”她用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亲爱的,可能我很蠢,蠢到连触手可及的幸福都不想去抓,但我并不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还知道触手可及的幸福并不等于长远的幸福。傻的是你,你想的太少了。”
“需要想那么多东西吗?”
“不需要吗?好,让我来提醒你一下……我们是在夜总会认识的,因为我向你借烟,三天之后我们就上了床,然后早上起来我向你要钱……忘了吗?我知道你没忘!……别打断我……亲爱的听着———我是叶子,我是钻石人间的小姐!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我不是吗?看看我身边的人,你擦亮眼睛看一下!海涛,我是为你好,也是为我自己好,总之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何必把彼此都弄得那么累?搞不好最后两败俱伤!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你看,”说着她打开衣柜,“你看看这些衣服,每一件都是名牌,每一件都在三千块钱以上,你养的起我么?啊?”她叹口气头,接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击你,我只是想让你清楚一些事情,我很虚荣,我过惯了这种生活!你这么年轻,人又帅,又有学历,你会有很好的前程,也许你以后会非常有钱,养我这样的一百个都养的起……但关键不是在这儿知道吗?正因为你年轻,你才会……你明白我的意思,海涛,你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但我不能用你和我的将来做赌注。不要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凡事想清楚一点吧……”
我看着烟灰缸里还没熄灭的烟蒂,没有说话。
我以为女人自古以来都是感性动物,只会用感情来支配思想,我没想到叶子看上去这么女人的女人居然会如此理性的思考问题,她当头的一盆凉水,把我甚至想救她出水火的激情整个扑灭。
我也知道,她说的是有道理的。
看我沉默不语,叶子坐在我的身边,用她柔软的小手握住我的手,说:“好了,海涛,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应该很理智的处理一些事情。那,这样吧,你退一步我进一步,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平常我们还是好朋友,但不要相互干涉对方的生活。亲爱的,最重要的一点,不要爱我,喜欢我就行了,好吗?”
“那我们算什么呢?”
“我都不在乎,你那么在乎吗?”
“叶子……”
“别去想太多,只有这样的关系才不会对你和我造成伤害……好吗?”
……
也许我是幸运的,因为对于所有垂青于叶子的男人来说,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儿。但我的心却像被千万只野猫用爪子抓过一样,难受的要命。
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最美丽的女人,却忘记了更改她的履历。
我的生活恢复了消极的日子,除了跟哥们儿赌博,剩下的就是等叶子夜里召唤的电话了。
我当然想过要去找工作,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人一懒,心劲儿也就没有了。
有一天夜里跟叶子做完爱,我用手指触摸着她如缎的肌肤,柔声说:“叶子,我想问你一件事,但如果这件事是无中生有的话,你别生气。”
“说啊!”叶子仰起小脸看着我,等着我说话。
“这个……那个……那什么……”
“什么什么啊?没事儿吧?几个意思?说呀……叫你不说……”叶子用手指捅我软肋,我一边躲一边抓住她的小手。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想问你,你到底跟小玉是……你们有没有……就是那什么过……有吗?”
“吞吞吐吐的,小玉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她可能说漏了嘴吧……反正她的意思是说过你们两个的关系不太一般,但是我不相信……我想听你说。”
“哦……呵呵,原来你说那事儿啊……也好,她既然说了,你就信她一次吧。”
“是真的?”
“对啊,我不否认……”……
叶子到了钻石人间没多久,就跟小玉成了不错的朋友了。
或者应该这样说,从叶子穿着一袭黑色的衣裙第一次出现在钻石人间,小玉就注意到了她。
如此不同凡响的女人,小玉的全部视线在叶子的身上打转。
叶子那晚是跟两个女孩一起来的,但好像关系也很一般,因为很快,她们分开各忙各的了。
叶子便一个人觅了个最偏的角落坐下,眼里有了每一个第一次到钻石人间来的女孩都会有的茫然和无助。这种茫然和无助渐渐在叶子精致的脸上荡漾开来,刹那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小玉的心脏。
也许对于普通人来说,小玉的兴趣比较广泛。
她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包括男人和女人。
年轻真好,可以放纵情欲,可以挥霍青春。
但最初见到叶子,小玉并没有想要怎么样,她只有觉得这个女人太美了。
小玉在当天主动跟叶子搭话,并告诉她很多在这儿需要注意的事,比如哪个是老板,哪个是经理,哪个保安不能惹,哪拨儿客人给钱多……等等等等。
叶子在那一刻绝对不会想到,面前这个细眉细眼的骨感美人会在她以后的生活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或者说正是这个叫小玉的女孩改变了叶子的人生。
小玉是那种比较有城府的女孩,这可能跟她过早地踏入社会有很大关系,她不相信任何人。
跟钻石人间的女孩或是女人稍有不同的是,她不太在乎金钱,她会和自己偶然喜欢的男人上床,甚至可以为他们花钱。
当然,她不会拒绝金钱,李海涛的那次是个例外。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李海涛属于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在他喝醉的那天小玉才会把他扶到自己家里。让她惊讶地是,李海涛居然要在第二天早上“买单”,而且还是要偷偷地买,他
当时的那种羞涩让小玉心里一紧,说不出的感觉。
女人就是这样,往往会被男人某个动作甚至某个神态而心动,小玉在那一刻忽然觉得李海涛是她一辈子要找的男人。
———年轻、体贴、有经济基础、气度不凡,甚至在床上都很让人满意。
只是,好像李海涛已经喜欢上了叶子。
可这点反而使小玉更加割舍不下了,叶子是美丽,但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归她吧?小玉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叶子已经跟自己的心上人有过那么一夜了。
所以,小玉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们上床。
这两个人,都曾跟小玉有过肌肤之亲,她主观的认为,只要阻止了他们上床,她就还有大把机会。
因为李海涛在床上是个让女人留恋的男人,他年轻的皮肤,健康的身体,勃发的热情,还有略带生疏的技巧都让女人心动,而叶子,那个妖精……
那是大半年以前的事了。
那天叶子小酌了两口加了雪碧的红酒,人就有些醉意。跟小玉跳舞的时候妖娆得像个狐狸精。
叶子不会喝酒,她甚至属于那种滴酒不沾的人。
有时叶子在KTV坐台,碰上那种有点流氓气的人物或是台湾暴发户就有点招架不了,偏偏这种人又不太好惹,不是说走得了就走得了的,多半这种时候小玉和忆婷就会救驾,如果她们二位不在,叶子就只好撒娇耍赖,一口一个“好哥哥”的叫,直到对方被叫酥了为止。
这也是叶子为什么很少坐KTV的原因。
避开强烈的迪斯科音乐,小玉凑近了叶子的耳朵说:“一会儿没什么事吧?去吃宵夜吗?”
“不去了,晕……”
“那别跳了,要了小费去我家吧,我那儿有吃的,还有解酒的药……”
回到家里,小玉帮叶子放了洗澡水:“要去冲个澡吗?冲个澡可能舒服点,喝得像只醉猫。”
叶子便摇晃了身子去了卫生间。小玉给叶子倒了杯水,并往VCD机里放了张毛片。
叶子洗完澡以后就只穿了条底裤出来。
小玉第一次看到几乎全裸的叶子。同样是女人,差别真是太大了。
叶子因为喝了酒,浑身的皮肤就泛出了一层淡淡红色,如同一支散发着香气的出水芙蓉。她的好身材是出了名的,宽肩细腰翘屁股,连胸型都是微微上翘的那种,有些人说,如果叶子再高那么几公分的话,她会是全世界最完美的模特儿。
叶子醉眼地看了一眼小玉,说:“骚货!大夜里看什么毛片?我要睡觉,你把声音关小点儿。”
小玉反而把声音开大了,屋里就满是毛片传出的Y D声音。
叶子就笑着抬了头看:“什么呀,这么大动静?”
画面上五个女人,乱七八糟地晃来晃去,叶子醉眼发花,只看到一堆西瓜那么大个儿的胸脯和屁股,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
叶子在努力分清那些女人胸脯和屁股的同时,小玉柔软的手已经绕上了叶子光洁的肩膀……
小玉说:“宝贝儿,我就是你‘老公’,告诉我你是我的……”
叶子到后来偶然回忆起来的时候也没弄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连一丁点儿拒绝的意思都没有,也许女人骨子里都有那么一些放荡的本性吧。
不过叶子承认,跟男人上床的确跟女人上床的感觉不一样,女人的细腻和柔情,男人是永远无法学到的。
小玉纤细的手臂,女人身体特有的体香,柔软的舌尖……都留在叶子的记忆里,但她同时也察觉出小玉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有时很明显地就能看到小玉眼睛里冒出来的嫉妒之火。
记忆只当是记忆,从那以后,叶子就刻意地回避跟小玉单独呆在一张床上了。女人是祸水,不光对于男人,这五个字对于女人而言也一样是警句。
那是惟一的一次。
叶子发誓,也会是仅有的一次。
人总会放荡那么一两回,但不能沉迷在里头,叶子不是傻瓜,她懂得放纵和收敛。
……
我听得发愣,叶子竟然一点都没有掩盖这些事情,如果她否认的话,我想我是不会相信小玉的单方面说辞的。
她难道不怕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叶子这么迷人的女人,所有人爱上她都是可以理解的事。只是这个女人的真实和感性,实在有点让我吃惊。
我心里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也许是她太坦诚了,也许是我太爱她了,总之,当这件我一度十分好奇和窝心的事情掀开神秘的面纱,毫无保留地裸露在我面前之后,我反而觉得太自然不过了。
于是心中的死结经叶子轻轻一拽,一下子哗啦啦就飘散了开来,散了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一条美丽的缎带。
“想什么呢,亲爱的?是不是觉得我……太不好了?”叶子把整个人缩在我的怀里,轻声问。
我从小就有良好的想像力,而在军校里四年的大学生活锻炼了我健康的体格,如果说这个事情有什么后遗症的话,那么只能说:它在这个晚上充当了我和叶子一次又一次做爱的润滑剂。
时间像水一样流过,我的人生好像就此停顿了,正如我的爱情———如果和叶子的一夜夜激情算是爱情的话。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一点爱我,我只是虔诚地等待着她告诉我那三个字的那一天。
银行里的存款越来越少了,而且这段时间手气不好,有点儿逢赌必输、屡战屡败的意思。
可惜我已经不能再屡败屡战了,我还不想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之前,跟叶子吃饭的时候让她买单。
我甚至想给叶子买点什么,但一想到她满柜子的名牌,就有点儿心虚。与其买了让她笑话,还不如什么也不买。
可是,最重要的是,如果我现在去工作的话,那叶子是不是就晚上不好意思找我去陪她了呢?这可说不定,叶子是个细心的女人,也许她会说:“工作要紧,你刚上班,不要为了我被上司骂。”
所以,前因后果,因果循环。
我在社会上游荡着,就像钻石人间里坐不上台的小姐。
在我租的房子到期之前,我把所有衣服搬回了家,并在家人的庆祝下过完了我的26岁生日。
反正现在没有工作,这房子一个月两千五百块钱的房租对现在的我而言也着实是个负担。
前头说了,我出生于一个军人世家,父亲的军衔是大校,母亲退休前是一所高中的化学老师,他们老两口恩爱了一辈子,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过他们吵架———这也是我对婚姻生活充满了美好向往的一个原因。
老姐大我九岁,早过上了幸福的有夫有子的小康生活。
我是上完小学才从上海来到北京的父母身边生活的,所以他们总觉得12岁之前的我没有父母疼爱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过失,于是在后来的14年里他们用全部的爱来弥补,而且还大有永远弥补下去的架势。
自打我上班起,家里从来没有要过我一分钱,他们甚至总是问我:“小涛啊,缺不缺钱……”
我妈给了我一把钥匙,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不用管我们,你喜欢几点回来都行啊。”
我当时有句话差点儿脱口而出:老妈,我要是领回来一个坐台小姐给你们当儿媳妇你们会同意吗?
好在我爸正好给了我一罐可乐,这句话才被噎了回去。
我去了钻石人间。
没别的,只想跟以前一样躲在二楼上扒着栏杆看我心爱的女人跳舞。一想到叶子纤细的小腰,迷人的身段……所有的所有都不再重要了。
可惜这么好的一个想法,竟被小玉给破坏了。
我刚进门在吧台上要了听可乐,准备上二楼,就被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小玉给撞上了,情形跟半年以前我喝多了撞在小玉怀里差不多。
唉,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这个女人无所不在?她好像时时刻刻夹在我和叶子中间。
而且,仔细想想,她是我的情敌,也是叶子的情敌。
小玉以极快的速度用双手绕上我的脖子,把几乎一半的重量吊在我身上。她显然喝了很多酒,连呼吸都带了一股浓重的酒精气味。
她用光滑裸露的肩膀抵住我,说:“宝贝儿,终于见到你了,你去哪儿了?也不打电话给我……”
吧台上都是人,这如果万一被叶子撞见,就算她无所谓,我心里也不太舒服啊。于是我用力掰开小玉的手。
掰了也没用,她马上又绕过来。
再掰,再绕……如此三番五次,吧台上没叫小姐的几个家伙和没坐上台的几个小姐就饶有兴趣地朝这边看了。
我说:“咱能不能靠边儿上站点?……人多。”
“人多怎么了宝贝儿?我又没长四个屁股,本来就是让人看的。哼哼……怕叶子看见啊?怕个屁!她在包间呢!宝贝儿,今天去我那儿吧,我会让你很舒服的……”小玉的舌尖已经在
我的脖子上游离了。
弄了我一脖子带酒味儿的口水!
我厌恶的扭了扭身子,想挣开她跑掉,但小玉就像个长了八只脚的章鱼缠在我身上,“怕什么?我单身,你也单身,又没结婚又没女朋友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女朋友?”
“少来啦,小宝贝儿,有女朋友会粘着叶子?”
“我女朋友……就是叶子!满意了吧?”虽然我答应过叶子这是我们的秘密,但我还是要一吐为快,也许说了她反而会离我远一点呢?
“得了吧你!我怎么没听叶子提起过?她是你女朋友你还让她出来卖?也没见你们俩住一块儿啊……
“我们是不住一块儿,但是叶子早晚会是我女朋友的……”
“呵呵……”小玉从鼻子里笑出来,“行了,宝贝儿,我晕着呢,这问题到了我家床上咱再讨论……走嘛,我们现在就走,回家做爱……我快想死你了……好想你……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没有我好,亲爱的,记得么……”小玉在我耳边用那种娇柔和Y D的语气说着,然后用牙齿轻轻叼住了我的耳垂儿!
我用力推开她,吼道:“怎么回事儿?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啊?TMD要不要脸?”
说完以后我就后悔了。
因为这时候DJ刚好转换了慢曲子,一对对的看似情侣的男女正贴着脸在舞池里瞎晃,而我的声音就显得突兀起来。
很多人朝这边看过来。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小姐捧着一杯可乐,翘着二郎腿,笑不叽叽地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小玉松开我的脖子,她的醉眼由迷离变得清澈,再变得凶狠。她就那么瞪着我,然后她——— 她朝我脸上吐了口唾沫!
我靠!!!
这臭女人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朝我脸上吐唾沫!
重要的是———她的唾沫还那么多!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
如果她是男人,我现在肯定让她满地找牙!可就算她是女人,也不能让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在众人面前如此下不了台吧?
吧台上有人笑起来。那个小调酒师把调好的酒洒了一地。一个小服务员忘了开单子。一对狗男女在碰完杯后忘了往嘴里送酒,就举在半空中……
他们等着看戏……好戏不是天天有啊……那大家今晚多姿多彩的娱乐生活就全靠我了!
而小玉这时候已经转过身去了,她要开溜!我靠,表演训练班出来的吧,演完了就走?!还有对手戏呢!
在太多人的注视之下,恼怒的我情急之中伸手向她后背一抓……
天啊!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可对于钻石人间的女孩来说,这里永远只有一个季节———夏天。
因为即使在最寒冷的日子里,露背装和超短裙也永远是不败的流行。窗外可以大雪纷飞,但是这里热情如火。
小玉在这天穿了一件类似于中式小肚兜的墨绿色小上衣,下面配了一条同色的紧身牛仔裤。
两根交叉在后背的小铁链把那件小上衣紧紧箍在小玉身上,她整个削瘦而光滑的脊背一览无余。
而我在情急之下猛然抓住的就是这两根小铁链。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小铁链太单薄,总之那件小上衣从小玉的身上一下子就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还未等小玉反应过来,她的上身就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了,而她裸露的皮肤和胸脯在钻石人间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性感无比。
只穿着墨绿色低腰牛仔裤的小玉像是一条妖冶的美女蛇,只是这条蛇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片刻惊诧之后,我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抓起衣服挡在小玉的胸前!
已经晚了,太多人朝这边聚拢过来。
事情的发展也同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本来一直站在旁边无动于衷的保安也愣在那儿
,他在一前分钟还以为只是一个太小而且没什么看头的事件。
这么高档的场所居然响起了口哨声。
小玉咬着牙冲我点点头,她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唇边蹦出来的,说极慢却又极狠,她说:“开心了吧?李海涛,我、恨、你!”
但凡女人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都会配上成串的眼泪,小玉也不例外,因为正有一串晶莹的珠子从她的眼睛里滚出来。
那个保安脱下自己的衣服裹在小玉的身上,拥着她走了。
一对狗男女在经过我身边时说:“靠,没劲,怎么没全脱了?看也看不痛快……”
“那你脱了我不完了……”
我冲进了洗手间。
小时候我奶奶说过,如果有人用唾沫吐你的话,你最好赶快洗干净,要不然那些唾沫第二天就会在脸上长成黑色的小痦子。我用水一遍一遍地洗着脸,心想,这么多唾沫明天我的脸还不得全是苍蝇屎了?
我再也没有心情呆下去了,甚至连电话也没敢给叶子打,就逃似的离开了钻石人间。
半个小时以后,我在即将下出租车的时候接到了叶子的电话。她显然是听别人说了刚才的事,于是追问事情经过,我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说:“我一会儿打给你。”
放下电话,我也没敢回家,我怕叶子忽然打来,在家里说话也不太方便。
几分钟后,叶子的电话再次打来:“小玉的电话关机了,家里也没人接,不知道去哪儿了,联系不到她。”
“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唉,不知道啊……保安说她当时穿了大衣就回家了,他还送她到门口打车呢……出门的时候已经不哭了……唉,你啊……也不躲着她点儿……算了,这事儿不能怪你,这样吧亲爱的,你一会儿在我家门口等我吧,我半个小时就差不多完事儿了。见了面再说,看能不能解决。”
那天夜里叶子一直在给小玉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
叶子没有怪我,但我心里难受极了。
小玉的眼泪出现在我的梦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我悄悄下了床,点燃一支烟,如果可以补偿的话,只要不是让我去爱她,我都会做。毕竟是女孩子,出了那种事,也实在太难堪。也是我当时气过了头,那破衣服怎么随便一扯就掉下来了呢?
说来说去小玉到底又有什么错?因为她爱我?爱?这个字写写不过几画而已,怎么就没有多少人能写好呢?
窗外已经泛起晨光,我的叶子睡得正香。
这天白天还是没能联系到小玉。叶子打了很多个电话问别人,我们甚至去小玉家疯狂敲了近十分钟的门,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像是忽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无影无踪。
如此日出日落,叶子在小玉失踪的第三天忽然哭了。
她说:“海涛,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她有没有事……她做人是偏激了一点,但我上次出事儿的时候,她真的是衣不解带、甚至眼皮都没合地陪了我两天两夜!除了她,谁做到了?她一个女孩家家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想去报案,可是……你看看这些女孩儿,平常看起来个个都很风光,一天换一身名牌,又是CUCCI,又是VERSACE,可是,谁想过我们是生活在地下的?简直就像老鼠一样!我们连pol.ice都躲着走……更别说去报案了!你看到吗?海涛?你看到这些女孩的眼泪了吗?有谁真正去关心过我们呢?有吗?
我把叶子搂在怀里,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我怕自己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因为我想说:
亲爱的,别再做这一行了,我养你。
而现在,我快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这是真的,我银行里的全部存款加起来只有五千一百四十八块钱了。而四天以后,就是叶子23岁的生日。叶子已经答应我了,烛光晚餐跟我单过,生日PARTY由我买单。
一个月前我就已经想好,要送给叶子一对钻石耳钉,因为我看她首饰一大堆,耳饰却很少。
每个耳钉上有两颗呈水滴形钻石,不大,但光芒四射,与众不同,跟叶子的气质很相衬,价值人民币一万一千五百元。
就算打个九折,也要一万块钱。
晚上可以在凯宾斯基的西餐厅订两个位子,要有玫瑰和两杯香槟,叶子几乎不吃昂贵的食物,比如海鲜啊蜗牛啊什么的,那么这顿饭花销应该在一千元以内。
饭后在钻石人间订个KTV,中房就可以了,邀请一下她的朋友,再开两瓶洋酒,找那儿的经理打完折再加上给服务员的小费,生日PARTY的费用应在六千元左右。
如此如此,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加起来所有的花费需要一万七千元。而我只有五千一百四十八块钱,还全是人民币。加上钱包里的一千八百二,也还不到七千块。
还不到一半儿,怎么办呢?
我知道我在费力地死撑着这份感情,虽然除了第一次,叶子再也没有向我要过一分钱(而那钱不是也给我买了表了吗?),但我总是不自觉地怕她因为钱的问题而离开我。
她身边那么多金钱堆成山的男人,而她也早已经习惯了挥金如土的生活,如果真在她面前露出一副穷酸样儿,那么她还能再接受我么?我还没有忘记叶子拉开衣柜时跟我说过的话。
而我宁可牺牲整个世界,也不想失去叶子。
我不敢冒险。
我把保险拿回保险公司退了。那是我在一年多前上的一份叫“康护终身”的人寿保险,每年需要交纳一万四千多元,一共要交十年,到现在交了两次共两万九千多块钱。
除去各种扣掉的乱七八糟,我拿回到手的是两万元出头。
我挺满意,虽然他们也太黑了点……但这样不仅可以风风光光地给叶子过个生日,就连过春节的费用啊零花啊也都足够了。
春节以后说什么也得去找个工作了。
我在西餐厅等她,身边放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粉色玫瑰。
不是火红的那种,太俗。
叶子穿着一件系腰带的黑色长羊毛大衣出现在门口。看吧,即使冬天穿得再多,叶子的腰肢也还是那么纤细,走起路来风摆杨柳般。
她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特意把平常散在肩上的长发盘起来了,露出她漂亮的脖颈和耳朵,最让我满意的是,她的耳垂上什么也没戴,干净的很。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要是李商隐知道几百年之后在浪漫的西餐厅里,还有后辈在心底狂念他的诗句的话,那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
叶子脱下了大衣。
OH,MY GOD!她里面穿了一件露肩的淡紫色裙子,裙摆及膝,脖子上简单地戴了一条紫水晶的项链,女人味儿发挥到极致。
几乎餐厅里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叶子的美丽。我顿时有些飘飘然。
我把鲜花递给叶子,叶子接花时故意带有表演意味地使胳膊一沉:“嗬!太夸张了吧?这么一大捧啊?”
我就笑了,然后把那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递给她。
她拿在手里并不急于打开,而是昂起小脸皱着眉头装作很努力想的样子,“让我猜猜,这是什么呀?嗯……是什么呢?哦,我知道了,是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哦……电熨斗!”
这个小丫头,居然学我上次猜礼物时说话!
我们俩相视而笑。叶子打开了盒子。
“啊……”看到叶子的表情,我就知道她很喜欢那两滴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她先把耳环放在手背上端详了半天,然后才戴在耳朵上:“好看么?”
“绝对一等一!”
“谢谢……亲爱的!”叶子伸出食指向我勾了勾,我把头凑了过去,她轻轻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一万块钱算什么?如此倾城一吻,何止百个一万?
我向叶子举起了杯:“叶子,祝你生日快乐!还有,我想……”
我话还没说完,叶子手机响了,她看了看屏幕,眼里就有了疑惑的神色,可能那个号码不认识。
“喂?啊……天啊,是你?你死去哪里了?我都快急死了……是啊,你一点消息都没有……哦,我知道,我听说了……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呸!你还记得啊?那要是我不过生日你是不是就永远不打电话给我了啊……呵呵,谢谢谢谢是什么特殊的礼物嘛?……好好,等你啊,给电我……拜拜!”
我想我不用那么愧疚了,因为听得出来刚才一定是小玉。
果然,叶子放下电话说:“没事了,亲爱的,不用担心了。小玉她回了东北,反正过两天过春节了嘛,等过完节她才回来。她说给我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等过了节会补给我,她还记得我生日哦……哦,还有啊,我听不出来她有怪你的意思。”
怪不怪我都没什么关系,只要她老人家没出什么事就好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没说完的……”叶子扑闪着睫毛问我。
“没了,忘了。”其实我想说,春节能不能不回青岛?跟我回家?
那天晚上的PARTY很热闹,除了隆重出席的小云,雪儿,青青和忆婷,KTV里满是女孩子。本来叶子就很出名,又是很场面儿的一个人,那些刚刚知道叶子过生日的女孩子就走马灯似的来祝贺。
于是满屋子活色生香,美不胜收。而我是惟一一个正式被邀请的男士。
虽然最后要买单,但我还是很荣幸,要知道,如果叶子愿意,肯定会有大把贱男人上赶子买的。
绝对不能把这个机会留给敌人!
我这个惟一的男人在PARTY上成了众多女孩子围攻的对象,她们在我脸上身上捏啊,掐啊……还一个劲儿地往我怀里拱,天啊,简直就是性骚扰!
不过说真的,这种骚扰大概对男人都很受用吧?
我偷眼看叶子,叶子在旁边笑,笑得花枝乱颤,笑歪在沙发上。
那天我只是小酌了几杯,好在事先有备,一到她们要灌我我就借口上厕所或跟别人跳舞。
倒是叶子喝了很多,酩酊大醉不说,还哭得一塌糊涂。
我把叶子抱回家,放她在床上时,叶子突然醉眼迷离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为什么?”
“啊?”
“为什么?”
“啊??”
叶子就转过头去睡了。
我如坠五层云雾里,琢磨不过味儿来。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什么?是为什么要认识我?是为什么我要对她这么好?是为什么她要走一条别人看似不妥的路?是为什么我会爱上她?是为什么我们相识在那么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
还是为什么她在最美丽的时候,却不能好好地去爱?
第二天我从梦中醒来,伸手却触摸不到叶子柔软的身体。
我一惊,马上披件衣服下了床。
叶子站在客厅的窗户前看着外面,听到我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两根手指,“给我一支烟。”她说。
我点燃了一支香烟递给她。
“我要回家了,海涛,回家过春节。”
“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你把花盆底下那把备用钥匙拿走,我这个人丢三落四的,万一丢了钥匙就麻烦了。先放你那儿,等我回来再给我。”
“好,叶子,那么我……给你拿点钱回家过节吧……”
“不用了,亲爱的,你知道我们在一起跟钱没有关系。我不想欠你的,也不想以后你想起我时觉得心里不平衡。人跟人的关系有时候就像数学题,得画等号才行。”
“叶子……”
“嘘,亲爱的,你看,”叶子指了指外面:“下雪了。”
是啊,我这才注意到,外面———真的下雪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坐立不安的春节了,我终于明白了那个词———度日如年。我几乎没有一刻不去思念她。
就这么思念着叶子,思念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思念着她的嗔怒和温柔。当然我也想过去青岛看看她,但叶子在电话里始终不同意,所以终未成行。
于是我威胁她说如果不快点回来,我就去青岛跳海,叶子在电话里“吃吃”地笑,说你来跳呗,反正海边上也没护栏。
叶子在大年初九回到了北京。
当天晚上,我所有的思念在橘红色的朦胧灯光下喷涌,就算用我的整个世界来换取跟叶子一夜的温情,我也会毫不犹豫。
叶子回来的第二天下午接到雪儿的电话,雪儿说:“叶子你来我们家吃饭吧,把海涛哥哥也带上。”
叶子就回头看我,撇着嘴笑:“嗬,你还挺招大家喜欢,都当你是宝呢!”
开门的是一个女孩子和一条猛摇着尾巴的小哈巴狗。那女孩长得跟雪儿有点像,皮肤也白白的,但看起来比雪儿文静。她刚招呼我们进来,雪儿就大叫着从屋里跑到我们面前来了。
“哈哈,叶子宝贝……海涛哥哥……快来快来……”雪儿把我们拉进客厅,客厅里还有三个人。
“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这是我男朋友耿直,这是我姐沈波,”雪儿说到这儿凑到我耳边:“我的真名是沈浪哦,不要叫错了……”,然后把我和叶子介绍了一下。
沈波,沈浪,我倒真觉得她们姐妹俩跟我是一家人。眼里就浮现出大海波涛浪花翻滚的样子,海鸥飞来鱼儿跳……
刚一走神,就被叶子用胳膊肘硬生生拐了一下,说:“叔叔阿姨好……”我随声附和。
雪儿的父亲据说已经60岁了,但我实在没办法相信。老爷子上身穿了件火红的羊毛衫,下身穿条时髦牛仔裤,鼻子上架了一副小金丝边眼镜,有点归国华侨的意思,怎么看也不过50岁而已。
雪儿的母亲身材高大,嗓门也大,搭眼一瞅就是性情中人。难怪雪儿刚十七八岁就生得这么苗条高挑,原来是得自母亲的真传。
沈波就不必说了,文文静静的,眼神只要一扫到妹妹就满是爱意,当雪儿说她还在读大学时我一点也没诧异,本来嘛,大学生就应该是这么内秀含蓄的,要都像忆婷那样,那以后孩子们还是不要念书为妙。
对了,还有一个人,耿直,看上去30来岁,其人就像名字一样,但又比名字多了一份亲切,像是个极易相处的人。
客厅的门后面有一块小黑板:今天大事记1———沈家羽毛球比赛成绩公布:第一名爸爸,第二名沈浪,第三名沈波,第四名妈妈,最后一名球球(可能是小狗的名字)。又及今日大事记2———沈浪在洗澡的时候不关门,致使水流迂回,球球在喝了此水之后狂泻千里,故此提醒沈浪注意,并惩罚她去超市为球球买最贵的狗粮一袋,玩具N个。
哇,幸福的一家人!
钻石人间的小姐很大比率上来自于不幸福的家庭或干脆来自单亲家庭,像雪儿这么幸福的家庭还真是少见,我顷刻间对雪儿刮目相看,因为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去做小姐。
雪儿在大连上高中时学得是空乘服务专业。她们毕业之后就会成为我们俗说的空姐。雪儿在她的豆蔻年华甚至等不及毕业就跑到北京来了,她来之前跟父母说:“我要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雪儿的父母年龄相差15岁,却非常恩爱,而且在他们两个这种年龄段,你很少见到这么开化和开明的家长。
他们给雪儿带了一大包钱,说:“别走丢了,知道回来就行。”
自由的雪儿来到北京,在一个同乡女友的带领下好奇地杀进钻石人间。
那天青青也是第一天来钻石人间上班。青青乖巧伶俐,和雪儿一见如故,两人一起租了房子。
有一天青青说:“给你介绍个朋友。”
这个所谓的“朋友”就是耿直。
耿直出生在一个相当有背景的家族,今年35岁,在其家族大企业中任职副总。六年前娶了某军区司令员的千金,尚无子女。
一年半前,耿妻偶遇前初恋男友,其男友奋起直追,导致耿妻最终红杏出墙。耿直知道此事之后悲愤难当,想以宽容博回妻子芳心,但耿妻去意已决,就在二人协商离婚之际,其初恋男友出国定居澳大利亚,与耿妻关系若即若离。耿妻患得患失,离婚事宜搁浅,但夫妻感情却日渐冷淡,耿直干脆搬了出来。
耿直有时到钻石人间独自坐上一会儿,并不叫小姐,只是呆呆地看那些妖冶的女孩子跳舞。
青青在一次问台的时候问到耿直,耿直在那晚心情郁闷,就着啤酒跟青青说了很多。
青青知道耿直不喜欢自己这种小巧玲珑的类型,于是有心把雪儿介绍给他。哪知耿直对雪儿一见倾心,之后便几乎天天来找雪儿,半个月后,耿直在周末带雪儿去京郊的一个度假村游玩。
当天晚上耿直轻轻吻了一下雪儿的额头,疼爱地说:“快睡吧。”然后就到另一张床上睡觉去了。
雪儿觉得这个男人既像兄长又像朋友,还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宠物,心里就甜得要死。
第二天晚上耿直又一次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还是疼爱地说:“快睡吧。”然后跟昨天一样去另一张床上睡了。
半夜雪儿迷迷糊糊地觉得耿直在吻她的肩膀,雪儿就伸过胳膊搂住了耿直。
事后雪儿问他头天晚上为什么,耿直说:“疼你,你像只小洋娃娃,万一碰坏了可怎么办?”
“那今天为什么你又……”
“忍不住了……”
雪儿就笑翻在床上,觉得这个男人好可爱。
元旦时,耿直和雪儿一起回了大连,把父母接到了北京,住进了耿直提供的房子里,一放寒假,沈波也过来了。
耿直对沈家一家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在沈家父母不知道耿直尚未离婚之前,他以最快的速度博得了全家人的欢心,沈家父母直接把耿直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后来知道耿直名存实亡的婚姻之后,沈母只是轻轻点了一句:“反正闺女还小,你自己琢磨着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雪儿在过完18岁生日之后,家人也就进一步地确认了她跟耿直的恋爱关系。而雪儿也在这年的春节决定放弃钻石人间看似洒脱、却内心难言的生活,善待人生。
据说当天晚上的饭菜是耿直一手包办的,味道真是不错。
吃饭时耿直就随口问起我的情况,听完以后沉默片刻,说:“我认识云海公司的王总,我明天给他打个电话,你去试试吧。”
云海公司是个专门代理国外知名品牌的大公司,我在中关村的时候就知道,曾经有几单生意还跟云海过过招。
我只当这是饭桌上的客套话,哈哈一笑也就过了。
第二天下午我接到耿直的电话,他让我明天早上九点带上学历证明和简历去一趟云海公司。
面试出奇的顺利,人事部当时就通知我让我下星期一到销售部上班,试用期工资一千五,正式工资五千,有年底分红。
一千五就一千五,一步一步来嘛,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像云海这种大的销售公司,做好了五千根本打不住。
柳暗花明啊。
我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叶子,并跟叶子说明天一定要请雪儿一家和耿直吃饭,叶子一笑:“你也是有能力有学历的人,要什么都没有,耿直也不会帮你说话。我们找个机会谢谢他们就是了。”
“我一会儿过去找你好吗?”我问叶子。
“不用了,小玉今天回来了,我跟她约好了晚上一起去钻石人间的。说真的,要不是她叫我还真不想去,有点感冒了不太舒服。”
我就关切地问她有没吃药,叶子说不碍事的,你不用管了,今天在家早点睡吧。
半夜十二点,叶子打来了电话。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养成了晚睡的习惯,所以叶子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看电视,看咱中国的甲A是怎么让人憋气的。
其实说到底,中国的球迷还真有点贱,明明是看一回吐一回血,可还是管不了自己的眼睛。
而且看完了又骂,恨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
就跟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一样,虽然屡屡受挫,但还是义无反顾,一个猛子扎到底。
我就是个贱人。
叶子在电话里说自己感冒加重,嗓子也疼,要是今天晚上不吃药怕明天会发烧,但太晚了不知去哪儿买药,问我能不能买了给她送到家里去。
行,怎么不行?等咱有了钱,别说是区区几盒药了,只要叶子喜欢,咱收购两家制药厂都成。
“反正你知道钥匙放在哪儿嘛,要是你先回去就直接进去吧,别在外面等,挺冷的。我这儿也差不多了,他们买单了,等拿了小费就走。”叶子说。
我立马关电视穿衣服,买药没问题,我家楼下就有一家,半夜里老开个小窗户,备了些常用药啊什么套啊什么的。
父母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心想要是叶子老长病也挺好的。紧接着向地上狂啐了三口:“呸呸呸乌鸦嘴!”
今天真冷,西北风刮得呼呼响。我缩了缩脖子,上楼。
楼梯里的灯都是声控的,但奇怪的是今天这个单元从一楼开始灯就没亮,我还想是不是这栋楼今天停电了,于是就想象着叶子烛光下的妩媚模样。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按住手机的C键,让手机微亮的绿光照着楼梯。后来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而且发现有淡淡的月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下来。
到了三楼,继续往上。
忽听见楼上有什么动静,有点嘈杂,还有说话的声音,但窗户外的风声太大,听不清楚说什么,好像还有……好像是……叶子的声音!
五楼?!
脑子里立刻闪出些不好的画面,不太对头!
放轻脚步,我把手机合上,放进口袋里。
过了四楼,我走上几级台阶向上看,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推搡着叶子,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说:“TMD快点,磨磨几几地咋这慢啊?”
叶子带了哭腔说:“大哥,别伤害我,我在找啊……钱你们可以都拿走……”
“少废话!再TM嗦现在就花了你,快找钥匙!”
我看到他们两个手里的匕首在微光下闪闪发亮!
血往头上涌,凭着几年在军校的训练,我相信自己放倒一两个没太大问题,但是……如果这时候硬上的话,恐怕他们会狗急跳墙!我可是看见那刀就顶在叶子纤细的脖子上!
老天爷在考验我的胆量和智慧!
我在楼梯上停留了二十秒,在叶子他们推门进去的同时,我悄悄下了楼。
出了楼门之后我在寒风里飞奔,天啊,让我长八条腿吧,赶着救人啊!
我清楚地记得出了小区大门一拐弯就是一个派出所,因为我以前还打趣地跟叶子说过,说你们这儿还挺好的,跟pol.ice离得挺近啊。
我像个疯子似的冲进去,第一句话就是:“快快……跟我……走,持……持刀……抢劫!”
一听情况,三个pol.ice话都没顾上说带上家伙就跟我冲出去了。因为太近,警车都没开,另外两个还说随后就到。
反正没看过表,但我想前后应该也就十分钟吧,拐个弯就上了楼。到四楼之后我把食指放在唇上,说:“我有钥匙……”
其中一个pol.ice同志冲我点点头,示意我打开门。
因为钥匙是我前天亲自放的,所以一伸手就从花盆底下拿到了。
“轻点……”一个pol.ice压低声音提醒我。
屋里的灯全开着,叶子被绑在客厅里的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脸色苍白,眼泪都没干,一看见我们眼泪“刷”就又下来了。
两个歹徒一个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另外一个让人费解地居然在厨房里。
一听到动静,卧室里那个先出来了,见到这么多人一愣,就张了嘴要叫另一个,刚喊了句:“哥……”我就一个健步扑上去,与此同时,一个pol.ice也扑了上去。
另一个歹徒一踏出厨房,也先是一愣,然后就退回去,还没等拿起桌子上的菜刀就被另外两个pol.ice给治服了。
三下五除二的事儿,非常干净利落。
我赶快去松叶子。
叶子被他们用胶带一圈一圈绑在椅子上的,上下绑了好几道,一层层都粘着很麻烦,我最后
找了把剪子才把它弄开。
叶子抱住我,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的身子在发抖,绝对不是天冷的缘故。
警车开到了楼底下,我们跟着警车一块到了派出所。
我和叶子是分开录的口供。当pol.ice问到我和叶子怎么认识时,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记得叶子说过她们是生活在地下的老鼠,是怕pol.ice的,我刚才救她心切,也没想太多,不会因此
给叶子带来什么麻烦吧?
“朋友介绍一起吃饭认识的。”我说。
pol.ice也问了关于叶子职业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干脆就说不知道。其他的如实禀报。
录完口供,我在外面等叶子,看看表,这一折腾,都快三点了。
我想要是这一关过去,怎么也得给这派出所送个锦旗什么的,上面就写:人民的好pol.ice,危难时刻显身手。
今天真是称得上有惊无险啊!
幸亏叶子今天感冒了,要是不感冒呢?要是我不来呢?要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叶子的备用钥匙呢?钥匙倒也不是重点,只不过可能没有钥匙抓他们就会费点事儿,重点是像叶子这种生活其实真的很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这么想想就很后怕,脑海里出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最后自己都打了个冷战。
不知道叶子向pol.ice同志怎么去解释一些问题,不会引火烧身吧?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出来一个pol.ice。
我说:“pol.ice……同志,我朋友能走了吗?”
“走?走不了,你也别等了,她是三陪,都已经说了,这个我们必须要处理。”
“可她是受害人啊……”
“她是受害人不错,但也是三陪,按规定三陪小姐要送到远郊去劳动改造,改造好了呢再遣送回原籍。你回去吧,后面的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回家睡觉去。”
“那我能不能看看她?她还哭吗?”
“小伙子,快走吧,啊……这是派出所,快回去睡觉吧。”
寒风里,我像只电线杆子一样矗在马路上,一步也走不动。
我一夜没合眼,天一亮就给张博打电话,这孙子到十点才开机。我隐约记得他姐夫是某某分局的一个什么长之类的。
我在电话里一再地说:“花多少钱都行,只要人能保出来。”
张博说:“那丫头没什么别的事儿吧?没别的事儿就好办。”
“没有没有没有……我保证。还有个事儿哥们儿想求你,能不能让咱姐夫看一眼卷宗,因为这事儿我觉得有点奇怪啊……要是违反规定可就算了。今天晚上请你们吃饭?问问姐夫有空吗?”
“这样啊,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回头跟他说说看行不行。”
“哎哟……谢谢谢谢,那跟咱姐夫说6点顺峰见?”
……
顺峰海鲜包间里。
张博问我:“那个叶玲珑就是大名鼎鼎的叶子吧?你小子怎么跟她搅到一块儿去了?树大招风,那女孩出事儿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可别跟那丫头在一块儿了。这要是当时再捅你几刀,你说你犯得上吗?不就是一小姐吗?这事儿完了就撤吧。”
我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但一想到是求人的,人家说什么也只能听了。
“姐夫,您看了那卷宗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看了,你是张博的发小儿(北京话,从小长大的朋友),你托的事儿我也不好不办啊,对吧?”张博的姐夫说,然后问我:“认识齐玉琼吧?”
我正想说不认识,忽然脑子里闪现出一个人,她?
对了,就是她,小玉。
小玉在来北京之前在她的家乡一直是个小太妹,年纪小小就辍了学在社会上跟着一帮不务正业的男人游荡。
年前她回了东北,找了自己一个也在社会上混的老乡,给了八千块钱,让他去刮花了叶子的脸,而且告诉他叶子家里一定有很多现金和值钱的首饰,这些东西也全归他。
最后小玉说:“放心吧,那骚货是个卖X的,你们完了事儿就走,那丫头绝对不敢报警。”
“盘子靓不靓?”
“哼哼,你要是想干就干了那骚X呗,这事我可不管,但话可先说到头里,别出太大动静。
反正那丫头一个人住,天亮之前走应该没问题。买好当天回沈阳的车票,完了事赶快走人。” 为了以防万一,那老乡叫上了自己一个哥们儿。
大年初六,小玉给叶子打电话,叶子说初九回北京。
年初八,小玉和那两个人一起坐火车到了北京,小玉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离叶子家不远的小旅馆住下。然后带他们去叶子家门口踩了踩点儿。
初十小玉再打电话,声称自己刚刚回来,约叶子晚上在钻石人间见面,叶子心不设防,立刻应允。
晚上小玉在门口等到叶子后,先在叶子脸上亲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叶子,说:“生日快乐宝贝儿!”
叶子打开一看,居然是对18K白金耳环,叶子当时还说了句:“咦,又是耳环?好漂亮,谢谢!”说着亲昵地抱了一下小玉。
然后两人一块儿存了衣服,就有说有笑地进去跳舞,刚跳了一会儿,就有人叫叶子坐台,是两个香港人,叶子就叫上了小玉陪另外一个。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那两个香港人给了小费,叶子去了趟洗手间,就是这时候我接到了她打来让我买药的电话。
按理说叶子应该比我先回家二十多分钟,因为我比她远,又要买药。但当叶子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却找不到小玉了。因为她们的衣服存在一起了,而存衣服的牌子在小玉手里,总不能让叶子穿个小吊带就出门吧?
这时候的小玉正在大厅外面打电话给她老乡,告诉他们快点去叶子家门口候着。估计到他们埋伏好了也要十分钟,小玉就躲到咖啡厅里拖时间。
叶子打小玉电话也没人接,她就只好坐在吧台上等。旁边一个男人搭讪,叶子因为人不舒服,就爱理不理地应付了两句。
十几分钟后小玉出现,跟叶子说有点闹肚子在蹲厕所,也没听见手机响。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正是小玉给我争取了这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我才能在楼梯上碰到那一幕。
那俩歹徒接到齐玉琼的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叶子家,上楼的时候就把楼道灯泡一路都拧了。
没多长时间,叶子就摸着黑回来了。
因为我前边说过叶子是住在顶层的五楼,所以虽然俩歹徒没见过叶子的真人,但这个时间上五楼的年轻女孩就肯定没错了。
其中一个一把搂住叶子,用手捂住叶子的嘴,另一个把刀在叶子面前晃了晃,“打劫!”他说。
然后接下来就是我看到的那一幕了。
两人把叶子掳到屋里,先架着叶子把抽屉里的钱拿出来,然后就把叶子推在椅子上,用随身带的胶带一圈一圈缠了个乱七八糟。看叶子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们把刀随手往沙发上一丢,一个去卧室里翻值钱的东西,另一个也就是小玉的老乡撕了一块胶带拍到了叶子的嘴上。叶子这时候已经被吓呆了,浑身冰凉。女人天生柔弱本性,加上也没见过这阵势,手脚被绑得结结实实,这夜深人静的,我想那时叶子惟一的希望可能就是我了。
叶子的眼泪把睫毛膏冲了一脸。
那小子见叶子哭了,“嘿嘿”一笑,说:“哭啥?哭得老子都看不清你长啥样了。”说着说用手背去擦叶子的脸。擦完以后“嗯”了一声,说:“靠,怪不得呢……原来长这么水灵!
”一边说一边伸了手去叶子怀里摸,“别糟蹋了粮食,天还早呢……一会儿哥哥陪你好好玩玩……”
卧室里那个就说:“快点,办完事儿完了,你把那娘们儿花了咱好走!”
“急什么呀?现在天正黑着呢,呆仨小时都TM没事!你来看,真TM的俊!可惜啊……一会儿这小脸……”
叶子惊恐地看着歹徒。她那天去钻石人间之前穿了件蓝色小吊带,因为感冒了就在外面罩了件厚套头毛衣,最外面是长大衣。
这么一大堆衣服包着叶子,胸前和腰上又都缠着胶带,那小子想去叶子怀里摸就着实费劲,他嘴里骂骂咧咧的,就用力拽胶带,拽了半天只松了一点,就伸进手抓住了叶子的一个乳房。
捏了几下,说:“MD,不行,老子要玩爽一点的,妹妹,等着哥哥啊,哥哥去找剪子给你弄开,咱俩玩会儿!”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那小子居然在厨房里的原因。
不过这只猪也够笨的,用什么剪子,拿刀一挑不完了吗?他们的刀就在沙发上。有可能人在一急的时候行为只跟着脑子里的第一反应走。
抓到派出所以后,小玉的那个老乡就一直扛着,另一个却没多大一会儿就招了,因为是当场抓住的,人证物证的,没有抵赖的可能,就只好坦白争取个好态度了。
小玉在当天凌晨被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打死也没想到百密一疏,事情会是这样。
“齐玉琼抓进去以后开始还挺硬,后来知道也扛不过去了,就都撂了。女的就是女的,比男的好审多了。案子很快就结。”
“她说为什么了吗?”TMD那个臭婊 子真遭人恨,要是再见到她我非宰了她不可!
“还能为什么?俩三陪小姐,抢男人呗。但具体是什么男人,卷宗上没有,不过这不是重要问题。”
“那叶……叶玲珑能保出来吗?”
第二天上午张博的姐夫打来电话,通知我明天带五千块钱去分局保释叶子。
当天晚上是我最漫长的等待,我在夜里翻来覆去地想:叶子她怎么样了呢?不知感冒好了没有,不会在里面发烧吧?
去分局之前,我从一个哥们儿那儿借了辆车,然后去我姐家借了一万块钱,顺便从她家里拿了盒感冒药。
不过两天时间,叶子就明显瘦了一圈儿,她脸色憔悴,头发没有一点光泽。叶子一头扎进我怀里,两只手紧紧环着我的腰,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轻抚她的后背,用另一只手搭在叶子额头上试了试,还好,她体温正常。
回到家叶子先洗了个澡,这澡足足洗了一个多钟头,她似乎要把晦气啊什么的统统洗掉一样。
我到楼下去买了些现成的凉菜,又下了碗热面条。
叶子洗完澡出来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东西一口也不动。我坐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她就仰起小脸看着我,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我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好了好了,宝贝,都过去了,不哭啊……乖……”
她反而在我怀里哭得更大声了。最后索性放开声来,肩膀一抖一抖的,整个人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心想哭吧哭吧,我的宝贝,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这一哭就哭了两个多小时。
我的胳膊开始还有点酸,到后来干脆就麻木了,奇怪,女人真有这么多眼泪吗?反正我没有。
我怕她哭坏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劝她,直到最后叶子把眼睛哭成了两只桃子。
我起身拿了条毛巾放在冰箱里,过了一会拿出来敷在叶子眼睛上,要不那么美丽的眼睛肿着太可惜了。
然后我重新去做了一碗面,说:“吃一点吧,这两天肯定也没吃什么东西,乖……”
叶子抬头看了看我,吸了吸鼻子,终于接过碗来,我松了口气。
只是叶子始终没有开口说过话,那天晚上她一直呆呆地坐着,我想她可能是被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吓着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把她抱上床,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睡着。
夜里她忽然从梦中哭喊着醒来,一脑门儿的冷汗。我揽住她,她缩在我怀里身子不住地发抖,嘴里喃喃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可怜的宝贝!
我抚摸她的头发,吻她的眼泪:“亲爱的亲爱的,我在这儿,别怕,都过去了,都是做梦,我在你身边……”
一直到凌晨,身心疲惫的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开着车带叶子出去散心。只可惜北京这大冷天的也没什么景观。我想叶子最喜欢的小动物是小狗,也许我们去通县的狗市买只小狗她会开心的。
路上,我递给叶子一支烟,她没有接,只是看着外面的天,忽然喃喃地说了一句:“报应啊……”
———这是叶子出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了?”我看了她一眼问。
“报应啊……真的是报应。”
“别这么说,叶子……”
“不是吗?海涛,你不觉得是报应吗?老天爷都是公平的,你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就会有报应。”
“可那是小玉做的啊,叶子你不是知道了吗?是小玉一手策划的!她是因为我不理她就……反正那个女人,达不到目的就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报复,她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她。唉,这事也是怪我没处理好,尽管怨我骂我吧叶子,怎么骂都成,但这不关你事啊宝贝!别那么说自己……”
“我明白,但你知道的海涛,你知道我现在说的是什么,我说的不是小玉和你的问题,爱令智昏,她伤害我也有她的理由,一件事不可能只从一个方面想。”
“你还替她说话?她太阴了,有本事来报复我嘛,怎么对你就下得了手?我要是看见那个……TMD,反正过些日子看怎么判吧。她这种人才应该得报应。”
“不是这个,我是说女人走这条路根本就是错的!不是吗?一开始都觉得挺风光,又有吃有喝又有漂亮衣服,什么都不用做,一天到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对男人笑一笑就有大把钱赚,过两年房子车子一买,美容院呀什么的一开,再找个不认识的男人嫁了,就觉得齐了!哼……可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啊?我们出卖的不只是肉体,甚至是灵魂和自己的一辈子!我真的后悔,后悔自己太短视了,就看到容易赚的金钱,岂不知为了赚这些钱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看吧,看到了吧?愚蠢的女人既然这么不可救药,那只有等老天爷来惩罚了,真是活该!我既然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有好好对待过,那别人怎么会好好对待我呢?那天晚上,当那两个人说要‘花了’我的时候,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我当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就像一条放在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真的,我怕得要死……我以为……天啊,惟一千金!可最后死的时候身边还不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叶子,别那么想,你有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哼哼……陋质何堪受殷勤?”
“陋质?什么是陋质?你不是,真的,你是我的宝贝!”我抓住叶子的手,“我知道自己在你面前总是笨嘴笨舌的,但是不管你以前怎么样,我都当它是张白纸……如果你都不能正确地看自己的话,你怎么去相信别人?相信我呢?”
“海涛,我知道你爱我,虽然你从来没说过这三个字,但我知道……我想离开这个圈子,我想从头再来!”
“好啊叶子,好啊!我明天就上班了,我一定努力工作,赚好多好多钱,我养你!你别担心,不想做就不做了,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谁都不要再提!”
“谢谢你,亲爱的。没关系的,你明天先上班,不要有太大压力,我也存了些钱,我想目前生活是没问题的……等小玉……等这事儿全了结了,过些日子,我想出去散散心。”
“好。去哪儿都行,只要你高兴。”其实现在最高兴的是我,她的意思明显得已经接受我了!
这要不是还开着车,我肯定得蹦起来!
“给我一支烟,好吗?”她冲我伸过一只小手。
和我想的一样,叶子一到狗市就高兴地笑了,她在那些狗贩子中间穿来穿去,对着那些大狗小狗不停地说话,最后站在一只白色的小银狐跟前就再也不走了。
我相信人跟人之间有一见钟情,当然这词儿用在这儿不合适,但人跟动物之间也讲个眼缘吧,看着叶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喜欢上这小家伙了。
那只小银狐也就两只巴掌大小,浑身雪白,跟个小毛球似的,小尖尖脸,两只乌亮的眼睛转来转去,叶子一伸出手,小家伙就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去舔叶子的掌心,可爱极了。狗贩子不失时机地说:“看看,姑娘,它跟你有缘啊。”
叶子转头看着我,我问狗贩子:“多少钱?”
几经讨价还价,最后以三千五百元成交。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叶子:“想好什么名字了吗?”
“三五。”
“三五?为什么?怎么不叫七星?”
“你讨厌!你才叫七星呢!三千五买的嘛!再有啊,你认识我不就是因为一支三五烟?”
我扭过头去深深地看了叶子一眼,也不顾手里的方向盘,伸过头去亲了她一下。叶子亲了小狗一下。
回到家叶子用刚买的宠物香波给三五洗澡,我听到她在卫生间里哼起了那首老歌:“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只能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已不露痕迹……”
晚上叶子非要搂小狗睡觉,在我强烈的反对和抗议之下……可怜的我睡到客厅的沙发上。
老实说这一夜我睡得一点都不好,因为叶子在深夜里又一次哭喊着醒来,我想她真的是被前两天的事吓出心病来了。
我跑过去搂住叶子,直到她再次迷迷糊糊地睡着。然后我发现,刚刚来到陌生环境下的小狗三五正紧张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而离它不远的床单,已经被尿湿了一大片。
猫(37)]:
早上,我给三五备好狗粮,在叶子额头上吻了一下,走出家门。八点五十分,西装革履的我来到云海公司。
公司在十九楼,我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刚要关的那一刻,忽然传来一声银铃般的声音:“麻烦请等一下好吗?”于是我按着“OPEN”,电梯合而又开。
上来的是一个秀气的女孩,20岁出头的样子,整齐顺滑的短发,文文静静,一身典型的写字楼白领的装扮,双手抱着一大堆资料什么的。
她一上电梯就连声说:“谢谢谢谢。”
“没关系,去几楼?我帮你按。”我看她实在腾不出手来,就礼貌地问了一句。
“麻烦你啦,19,谢谢。”
嗯?据我所知,十九楼整层都是云海公司租的办公场地,那么,这个女孩是我的同事喽?
“你在云海公司上班啊?”既然是同事,就应该好好相处,于是我微笑着问她,而且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打个招呼就说不过去了。
她显然也已经看到楼层按键上只有“19”是亮着的,于是说:“是啊,你也是……”
“啊,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李海涛,销售部。”我冲她伸出手来。 “呵呵,你看我这……”她一笑,脸上就出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冲手里那大堆资料努努嘴,我也笑了,缩回了手。
“我听说今天销售部要来个新同事,原来就是你啊。我叫肖琳,王总的秘书。”
“哦,你好你好,我来帮你拿吧……”
“到了到了,大家今后都是同事了,不用这么客气……”
电梯开了。
第一天都很顺利。
我先去人事部报道,人事部经理就领着我到各个部门走了一圈,跟同事们认识了一下,介绍到肖琳的时候,肖琳就大方地伸出手来,说:“看,现在我手里可没拿资料。”
肖琳年方23岁,只比叶子大几个月,石家庄人,去年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云海公司,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日语。
我握住她的手,说:“初来乍到,关照一下。”
肖琳又露出她浅浅的酒窝:“彼此彼此。”
我被分到销售部分管北京市场的S牌复印机和传真机的销售。我必须要熟悉市场情况和产品性能,好在我以前的工作也是电子产品的销售,所以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晚上我先把哥们的车还回去,然后去了叶子那里。
在门外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想自己真是可怜啊,饿得幻觉都出现了。
叶子一边开门一边说:“你就不能把花盆底下的钥匙拿出来带上吗?要不我还得天天开门,多烦!”
我心内狂喜,伸头在她腮边吻了一下。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是谁说的?靠,I服HIM!
三五摇着小尾巴跑过来,绕着我的裤腿撒欢儿。
当真是一股浓浓香味,我吸了吸鼻子问叶子:“好香啊,是什么?”
叶子也不理我,返身进厨房端出来几个盘子,嗬!有荤有素的,红烧鸡翅、肉沫冬瓜、蒜茸西兰花……而且还有一锅猪骨头汤!
不是吧?打死我也不相信这一桌子菜是叶子烧的。肯定是在楼下买了让人送上来的。
叶子看着我:“发什么愣啊?吃饭啦,尝尝本大小姐的手艺!”
“真是你做的?我怎么以前不知道?”
“你才认识我多久啊?我很小就会烧菜做饭啦,只不过这几年荒废了而已,现在小露一手。行了,快把大衣脱了坐下吧,这要不是庆祝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我才不下厨呢!不过,这么多年不做饭,我发现好像还不错哦!唉,没办法啊,谁让我冰雪聪明呢!”叶子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伸手把我的大衣挂了起来。
如此德、智、体、貌全面发展的女子,怎么就让我碰上了呢?绝对的出乎意料,我估计就是走路捡了个大元宝也不过现在的心情吧?
叶子倒了两杯红葡萄酒,把其中一杯递给我说:“我知道你也不喝酒,亲爱的,不过这是野葡萄做的,只有4度而已,庆祝一下嘛!来,碰一个!”
我也举起了杯子:“那就祝我的宝贝永远开心,让过去的事情全都过去!”
“祝你事业顺利,飞黄腾达哦!”
放下酒杯,我在每个盘子里都夹了一筷子。别说,还真不是我爱屋及乌,叶子做菜居然是一把好手,色、香、味俱全,汤也地道,是很广东的那种煲法。我脑海里立刻就有了把这个女人娶回家的强烈愿望。
叶子没有动筷子,她起初笑着看我吃,后来却忽然皱起了眉头,手里把玩着酒杯好像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我摸了摸她的手。
“难道真是她?我一直不敢这么想……真的是她……”
“嘿,想什么呢,怎么了宝贝?”
“我想起来那杯橙汁是谁给我的了,当时连想也不肯想,可能潜意识里不愿相信吧。但是……就是她……没错……”
“咳,原来是这事儿,小玉嘛……”
“你怎么知道?她可是连眼都没合地陪了我两夜啊……”
“陪你怎么了?齐玉琼可是用尽心机啊,让人看出来不全完了?再说了,也许她当时没想到你喝了那杯东西就会那么蠓从Γ粤夹姆⑾只蛘吆ε铝艘菜挡欢āK媸歉黾虻サ呐耍筒换崴湍憷裎锏牡碧焱砩辖斜鹑恕晌交厮憔“ 还馐卤暇故且蛭叶穑赡芩衔闶且桓稣习R蹲樱蔽倚⌒囊硪淼匚剩澳阍刮衣穑柯钗叶汲桑稹?/FONT>
“哦,怎么会?你呀……”叶子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不提了。”
“好好,不提了,反正啊,就那橙汁我是用大脚豆儿也能想得出来……”
“你讨厌李海涛!你说我不如你的脚指头!”叶子笑骂着从桌子边上绕过来,用拳头过来打我,我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把她拉进我怀里。同时,我用舌尖捕捉她的嘴唇,我们的激情纠缠在一起,我吻过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啊……”我听到叶子一声深深的叹息。
我的舌尖继续游走,我的手指已经触摸到叶子光滑的肌肤,那柔软而迷人的胸脯,使我禁不住低头去吸吮它……
酒瓶翻了,酒精含量只有4度的红葡萄酒洒了一地……小狗三五咬着我的裤脚用力拖来拖去,被我踢了一脚…… 窗外华灯初上,月影水样温柔……
我一切顺利,业务也慢慢熟练起来,与新同事的人际关系相处得很好。
肖琳时不时地到销售部来一趟,有时会有事没事地跟我聊一点私人的话题,我拿了叶子的照片给她看,她惊呼:“哟,一个美人呢!她在哪儿上班啊?”
我就搪塞过去:“哦,她……刚辞了职,刚辞了职……”
三五在茁壮成长着,好像知道不随地大小便了。
叶子几乎每天都会做好晚饭等我回来,我闻到了幸福的气息。
只是夜里,我的宝贝还是会时不时地哭叫着醒来,然后就会紧搂着我的脖子才会睡着。我想只有让时间去冲淡一切了。
齐玉琼在两个月后被判有期徒刑两年零六个月,善良的叶子居然还买了些日用品准备去看她,被我知道后严肃地批评了她,并当着她的面把那些东西都扔到了垃圾筒里只是知道涯会当两年半后的小玉再次出现在我们之前时就又一次使我的爱人陷入人生的巨大游涡。
小云她们有一次在我上班的时候来家里看过叶子,这件事也同样震撼了她们。大家除了感叹小玉狠毒之外,也都在心里暗自掂量。
小云就不用说了,除了那个香港男人陈杨,还有一个袁威,她天天除了吃就是睡,用她的话说:“我都快成一只猪了。”而且,这个自称为“猪”的漂亮女孩在家又养了一条小狗和一只乌龟,弄得家里热闹得快成动物园了。
雪儿的母亲已经准备在北京长住,以便照顾自己的宝贝女儿,何况还有一个把雪儿视为珍宝的耿直,他正准备供雪儿继续读书。
忆婷虽然还在跟她的“老白脸儿”发展着,但还会时不时地去钻石人间溜达一圈儿,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把做小姐当成一种生活来看待,而且对这一行驾驭得得心应手,所以,担心谁也不必担心她。
而青青呢?再说这种生活她也过够了,刚好这段时间有个叫KK的香港朋友叫她去上海。当然KK在香港也是有家室的人,他是公司派到内地的一个高级打工仔,很喜欢青青,这也许是现在青青最好的选择了,而且她也对KK很有好感。于是青青当即决定收拾行装,两天后启程。
气氛顷刻间就有点树倒猢狲散的悲哀,大家都不说话。
叶子忽然哼起那首《你的眼神》,慢慢雪儿跟着哼了起来,青青也跟着哼了起来,忆婷、小云也跟着哼了起来,一时之间,就有泪水溢出女孩们的眼眶,碰也不敢碰,怕是一碰就要滚落下来。
有灰尘飘在阳光下,没有根。
叶子开始了另一种生活,反正她白天也没什么事做,夜里又怕做噩梦,索性一到晚上就频繁地去小云家打麻将,有时会给我做好晚饭再去,有时会叫我去小云家一起吃。
往往是早上,叶子才从小云家打完牌回来,她总是在匆匆洗漱完之后亲我一下,然后倒头便睡。
我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知道自己该起床上班了。好像从叶子打牌开始,我就没有上过闹钟。
还记得有个星期天,我守在叶子的床前,欣赏着叶子睡梦中可爱的模样,忽然间她说了一句梦话:“要是不打七筒就好了,清一色啊……”我差点儿从床边上跌下来。
销售部这个月业绩不错,公司组织我部门一起去卡拉好唱歌,王总带着肖琳也去了。
肖琳那天晚上特意换了条裙子,还化了一点淡妆,就有男同事在旁边悄悄说:“肖琳还挺漂亮的……”
另一个就搭话:“那可不,一枝花呢。”
“听说还没男朋友呢,你怎么不追?”
“去年就追了,累死了也没追上……”
听他们这么说我就仔细注意了一下肖琳,可能因为我天天对着叶子,就有了“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其实说老实话,肖琳也还不错。
她的皮肤算不上白,但肤色均匀,模样清秀,气质文雅,特别是一笑起来那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看了心里备感亲切。这种女孩子在写字楼里也算是上品了。
肖琳那天在大家的怂恿下第一个开唱,唱的居然是那首《我的眼神》,这倒触动了我的心弦,思绪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后来见肖琳坐在我旁边,用胳膊碰碰我说:“我跟你合唱一首好吗?”
“行行,跟大美女唱求之不得呢!”我贫了一句。
我们最后选了一首老歌《慢慢地陪着你走》。唱完以后只听得掌声四起,就有同事打趣道:
“行啊李海涛,唱得不错啊,配合默契嘛!” “是啊是啊,天生一对……”一个出了名的快嘴女同事大声说,被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下半句就生生咽了回去。
我偷眼看肖琳,正碰上肖琳的目光,她深深地看着我,脸就红了。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对我有意思。
那天晚上我心辕意马,找了个借口提前回家了。
家里没人,叶子又去打麻将了,三五用头来回蹭我的腿,讨好地摇着尾巴。我看着小三五,突然心里就有点难受,于是点燃一支烟坐在沙发上发呆。
夜里梦到肖琳,她笑盈盈地冲我走来,缓缓地在我面前脱衣服,可是越脱越多,永远也脱不完似的,我就急了,伸手去抓她,她却一变脸说:“好啊,你个李海涛,原来也是个见异思迁的王八蛋!”
我一惊,睁眼醒来,窗外晨光初露,叶子怎么还不回来呢?
第二天见到肖琳就有些尴尬,刻意回避了她的眼神,肖琳也不说什么,只是露了浅浅的酒窝冲我笑。
我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我把它们一分不少地交到叶子手里,叶子就重重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亲爱的你真好……不过,你留着用吧,上班打车不是也要用钱吗?不如这样,我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先说好,我请你,犒劳犒劳我们家大宝贝!”我回吻她一下,心里荡漾着幸福。
我们当天晚上去吃韩国料理。
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右肩膀一沉。
“嗨,海涛,你小子……”扭脸一看,是张博。
我说:“哟,怎么是你?来来,坐,怎么就你自己?一块吃吧……”
“不了不了,订了包间了,请工商局的几个朋友,人家还没来呢。这一个多月都没看见你啊,光顾跟叶玲珑小姐那什么了吧?”张博说着拿眼瞟了一眼叶子。
叶子嘴角一牵,算是招呼了,然后把手中筷子一放说:“你们哥俩先聊啊,我去一趟洗手间。”
张博在我对面坐下,问我:“怎么样,最近?自从那事儿完了以后就没见你。”
“咳,这不刚换了个工作嘛,忙!那事儿多亏了你跟姐夫,真得谢谢……”
“嘿,你丫的怎么这么见外啊?没多大事儿,甭放心里。不过,海涛,我可跟你是发小儿,哥哥得劝你一句啊,你怎么还跟这妖精在一块儿呢?我是为你好,别人我才懒得说呢。跟她玩玩还差不多,你还想娶了她不成?这可是一祖奶奶,你就是乘上三再开平方都玩不过人家!知道吗兄弟?跟她上过床的男人可不是个小数啊!她能拿你当盘菜儿?靠,我TMD才不信呢!把你丫卖了你还帮人数钱呢!最后别弄得钱、钱被骗了,人、人也跑了,不划算啊!
到时候后悔骂都没地儿!赶紧地踢了完了,啊,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哎,还有个事儿,”张博伸过头来低声说,“据说这小妖精床上功夫倍儿好,就是收费忒高,什么时候给你哥哥我介绍一把儿吧?打个折,怎么样?”
要不是张博曾经使叶子免受牢狱之苦,估计现在就算他是我亲哥我也早炸了!
我强忍着怒火狠吃了两口烤牛排,说:“成成,多大点事儿啊……回头我打电话给你,改天咱再聚。”
叶子回来了,张博起身让座,“那行,你们成双成对的我就不打扰了啊,海涛咱们电话啊,电联……”说着张博冲我一挤眼,一只手就轻佻地捏了一把叶子的屁股。
“嘿!你……”叶子一转脸,正要发作,被我一下子按住了手。
等张博转身走了之后,我才说:“别动不动就发火!”
“怎么是我动不动发火?你没看见……”叶子恼怒地看着我说。
“看见了……知道他是谁吗?就是他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的!要不他怎么知道你的真名?发火?改天人家找一理由把你再逮进去!发火?要发火的也得先是我!”
叶子盯着我,片刻之后忽然一笑,“哼哼,李海涛,跟我在一块这种事儿才是开始呢!受不了是吗?有没做过小姐的,去啊,找去呀!”说完她抓起手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怒之下居然也能走得这么摇曳生姿,唉……
旁边桌子的人诧异地拿眼瞄我,可能是“小姐”这个字刺激了他们的神经。
我没去追,这个女人被我惯坏了,也应该让她好好反反省。反正我也有家门钥匙,总不至于沦落在大街上。
于是我独自一个人吃光了那锅牛肉汤面。
自己的老婆还得自己疼,临走的时候我也没忘了把叶子那份拌饭打包,不知道她气鼓鼓地还吃不吃得下去。
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叶子不在,也不知跑去哪里了,就连三五也不见了。
不会就这么跑了吧?要是这么点小事就离家出走的话,那娶不娶这个媳妇我还真得掂量掂量。
我坐在沙发上越想越生气,一个TMD张博就够我受得了,她还扭脸儿走了!走了也就罢了,居然话也不留一句就跑了!
我打开衣柜看看,还好衣服倒还都在,除了三五,叶子什么也没带。这说明她跑也没跑多远。
本想打她电话,转念一想,我堂堂大老爷们也不能一点气质也没有,本来今天错就不在我,不打,咱忍着!
等到十一点多的时候真是忍不住了,怕黑天半夜的叶子再出点什么事。
刚抓起电话,叶子推门进来了。她一进来就白了我一眼,我松了口气,脸上却装作什么表情也没有。
看她半天不理我,我自言自语地说:“咦,三五呢?三五!三五……咦,去哪儿了?这小家伙!来来,三五,到爸爸这里来!三五……”
“还三五呢,老婆都不要了,你不是牛X么?有本事永远不要说话啊!连个电话也不打……还以为你吃韩国饭撑死了呢!”
我笑,一把把叶子搂过来,说:“行了,一点小事就跑,你能跑到哪里去?刚想打电话给你呢!哎,吃东西了没有?我带了拌饭回来给你。好,乖,不生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好我检讨,我不对我有罪!”叶子“扑哧”笑了,说:“得了,臭贫!坐好,我跟你说件事儿!”
叶子点上一支烟,说:“我今天晚上给青青打了个电话,跟她说好了坐明天下午的飞机去上海找她玩儿。我不是早就说要出去散散心嘛,正好现在出去玩几天,三五被我送到小云那儿去了,万一你工作起来没准点儿,再饿死我儿子怎么办?你说呢?”
“你不是因为今天生气才去上海的吧宝贝?”
“本来是啊,但现在……看见你也生不起来气了!反正我跟青青已经都说好了,那就不改了。再说你现在工作刚展开,多用点儿心思在工作上没坏处。”
“你住哪儿啊?”
“住青青那儿啊,KK有个公寓嘛,放心啦,我是去上海玩的,不会有什么别的……多疑!”
“没有啊没有啊,我可真是什么都没想啊……是你拐了弯想的……呵呵,反正你说了算,别玩儿疯了不知道回家!”
“你对我不好我还真就不回来了!”
“那哪儿成?把你供起来还来不及呢!可明天下午我没办法送你……”
“我知道,你要上班嘛亲爱的,再说也没车啊……不用送,打辆车就到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那你自己这几天照顾自己吧,下了班要不就外面吃点儿,要不就干脆回你们家吃,听见没?”
“老婆真好……”
“嘁,谁是你老婆?你要是娶了我不后悔吗?”
“不后悔……亲一个……”
“哎呀,小心烟头!讨厌……”……
叶子走了,她在上飞机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忽然莫明其妙的有种轻松的感觉,不知为什么。
面对我得之不易的爱情,突然有点累。
猫(39)]:
叶子一走,我索性把心思全扎在工作上,有时候很晚才回家。
业务一熟,我的业绩就扶摇直上,部门会议上多次点名表扬到我,王总已经注意到我了。
每天晚上我都会打电话给叶子,听她说她在上海玩得还开心,青青天天陪着她,俩人逛街啊去迪斯科啊泡吧啊,玩得不亦乐乎。
有时我们也会说点情意绵绵的情话,每到这时就勾起我无尽的思念。
一天下班我又忙到七点多,走的时候发现公司的人都快走光了。我琢磨着去哪儿吃点东西。
关电梯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麻烦等一下好吗?”
肖琳一上电梯就冲我露出那对浅浅的酒窝,说:“哟,怎么你也这么晚走啊?”
“是啊,赶份报表。”
“不急着回家吃嫂子做的饭啊?”
“啊……不是,她去上海了,所以……”
“怪不得呢!我看你这几天都很晚才走,原来是嫂子去上海了,没人做饭了吧?”
“别嫂子嫂子的叫,听着怪别扭的……”
“咳……那一起吃吧?反正我一个人住,回家也没有人做饭。”
我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了楼下一家家常菜馆。
已经是四月天了,肖琳穿了一套淡紫色的职业套装,领口处别了一枚小小的兰花型胸针。套装剪裁得体,衬得她的身材很是顺眼,美中不足的是她略显单薄了些。
肖琳的家庭环境不错,其父母在老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上头还有一个哥哥。肖琳自小在福窝里长大,自从考大学考到北京,家里人就打算等她毕业之后送去美国继续深造。
既然要出国,那就不要浪费感情,这就是肖琳在大学里一直没有交男朋友的主要原因。当然也不排除她那心高气傲的大小姐脾气,挑来挑去也没看上谁。
可是大学一毕业,签证却因种种原因没办下来,于是肖琳就在等签证的日子里到云海公司打工,也是想在离开祖国之前,能直面地了解一下这个社会,好储存一点经验。
“但是,”肖琳最后说,“如果我在北京找到了我爱的人,那我哪儿都不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深切地凝视着我,我想这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秋波”了。
我假装被汤呛了一口,大声地咳嗽起来,肖琳就急急地递过来一张纸巾,我赶紧停止了咳嗽,我想要不然她该过来替我捶背了。
吃过饭之后,肖琳意犹未尽,她提议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啊?不是吧?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去吧,好吗?算我求你了,自打大学毕业以后我还没看过电影呢!今天有个大片嘛,布鲁斯威利斯演的《第六感》,他们说可好看了,结局出乎意料的那种!但是是鬼片,我一个人又不敢看,陪我去看一次嘛!好不好?”肖琳撅起小嘴,她肯定在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又补了一次口红,所以看起来娇艳如樱桃。
老布主演的片子我一向喜欢看,而且去看场电影也不会掉块肉吧?
见我犹豫不决的样子,肖琳就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上了一辆出租车。
“东方影院,谢谢!”肖琳对出租车司机说。
检完票,我把票根随手往西装上衣口袋里一塞,跟肖琳走了进去。
说实话,那天晚上的片子我一直没看好,一个原因是片子本身有点沉闷,老布在里面只是扮演了一个心理医生,一改往日硬汉形象。
而我喜欢的是那种视觉和感观上都能得到震撼的大片,枪战、极速、暴力、血腥、科幻,当然了,如果再加上几个美艳女人就更好了。
另一个原因嘛,肖琳一次又一次把头不经意地靠在我肩膀上,弄得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而且她还总是极容易地被片子里莫明其妙的灵异气氛感染,摆出一副小女人样,搞得我心里老是不自觉地泛起怜香惜玉的柔情。
想来肖琳是熟读了《孙子兵法》,要不怎么知道美人计这一招呢?
我无所适从,于是就在心里念:叶子叶子叶子叶子叶玲珑……
在送肖琳回家的出租车上,肖琳问我:“你相信缘份么?”
“啊?信,我跟我女朋友就是缘分。知道她第一句话跟我说的是什么吗?”
“什么?”
“她说,给我……”我脑子突然一转,“给我倒杯茶!”
“是吗?真有意思,你怎么认识她的?”
“啊……认识……就……就倒茶认识的……呵呵,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以后再告诉你吧。”
“你……爱她?”
“当然。”
“你们双方都见过家长了吧?”
“咳,还见家长?没有没有没有……一切都还不稳定呢,到时候再说吧,不着急……”
肖琳看着车窗外面的夜色,说:“真想见见她,看看她怎么这么有福气……”
我没有搭话,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什么也别说。
“谢谢你陪我看电影,上来坐一会儿吗?”到了她家楼下,肖琳微笑地问我。
“不了不了,很晚了,明天还上班不是吗?你小心上楼,拜拜啊。”
“那好,拜拜。”肖琳转身上楼,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只是个凡夫俗子,如果在这时候意志一薄弱跟着上去的话,那肯定抵抗不了任何诱惑。
肖琳跟小玉不一样,她文静秀气,有知识有文化有深度……其实这些都是瞎扯淡,最主要的是,她跟叶子一点都不沾边儿。
就这么想着叶子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在哪儿呢?都这么晚了也没给宝宝打电话!去哪里了嘛?”叶子在电话里撒娇,背景是一阵混乱的音乐。
“我今天赶报表,在公司里加班到现在,正回家呢!”靠,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瞎话张嘴就来的本事,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这么晚啊,吃东西了吧?”
“随便吃了点儿,你在哪儿?”
“我跟青青在迪厅跳舞啊,人多得要命……那好,你早点回家睡吧,乖,想着我啊……”
“你也别太晚了宝贝,来,亲一个!”
“讨厌啦,啵!收到没?”
“收到!”……
夜里再次梦到肖琳,她微笑地站在我面前,万种风情地看着我,然后从外到里一件件地脱衣服,终于脱到一丝不挂,她的胸前文了一朵兰花。
我跟肖琳做爱,汗流浃背。
早上醒来赶紧把内裤换下来,因为,某块地方湿乎乎的极不舒服。心里便无限内疚,好像真做了什么似的,虽然自己连肖琳的手都没碰一下!做梦不犯法吧?
回头想想叶子,她以前还不是……
难道只许州官满山放火,不许百姓屋里点灯?
靠,想到这儿自己先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承诺过叶子不会再提她的过往,怎么现在能无耻的把这种理由当一个托辞呢?我鄙视自己!
带着这种鄙视,我去上班了。
这一天,我积极出去跑市场,我可不想再面对着肖琳那两个浅浅的酒窝。那里面装的哪里是酒啊,分明是穿肠毒药。
本来想把叶子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但是转念一想,万一谁谁谁真在钻石人间见过叶子,那我不是给公司里的长舌妇们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真要放还不如放张曼玉呢,比较保险。
叶子是在四天之后回来的。
她事先并没告诉我,所以我回到家的时候一推门她就迎面扑上来,整个人一跳就盘到我的身上,用两条美腿夹住我的腰。
“老公!”她叫着,出去一趟真好,回来居然学会这个词儿了,要知道这可是她第一次对我使用这个名词啊!
“老母!”我感动地回应了一句。
叶子“哈哈”大笑,用手捏住我的鼻子,在我脸上深深亲了一下。
又是一桌子的拿手好菜,我又看到了只有4度的红葡萄酒。呵呵,这次不会再洒一地了吧?
叶子从旅行箱里拿出了送我的东西:CUCCI男装香水,VERSACE皮带,DIOR衬衣。
一水儿名牌。
我想说买这么贵的东西太奢侈了吧,我一个月的工资全用上也不够,但斜眼瞅见叶子满面的春风,话就咽了回去。 背上忽然有丝丝凉意,可能这就叫做压力。
我有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比如叶子春节回家的日子;有时候又觉得太快,就像现在,日子一成不变,成为一种习惯。
肖琳还是一如既往地向我目送秋波,有时候拗不过她我也会跟她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当然是在叶子打牌的时候),她的衣着日日光鲜,头发也烫成了颇有小女人味儿的卷发,同事们都说肖琳越来越漂亮有味道了。
有两次我问起她出国留学的事,她就一带而过:“正在办,正在办……”
我是不是应该明确地拒绝肖琳呢?但是人家姑娘都还没开口说喜欢我,我就跟真事儿似的,弄不好传出去会被人说自作多情……
同时,我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来公司半年之后就已经提升为北京地区传真机和复印机的销售经理,我觉得这是必然的,因为业绩证明了我的能力。
王总找我谈过话,希望我好好干。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年轻啊,小伙子,有前途!”
我的工资现在每个月六千到六千五不等,每次一发工资我就把它们全交到叶子手里,叶子总是不要,到后来就用我的名字存在一个折子里,密码我不知道。
叶子一直没换手机号,她说不喜欢换来换去的,做人应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从一而终。
于是就老有男人打来电话,叶子大多数是说两句就挂了,有的甚至连说都不说,但有时就会跟电话那头的人调笑几句,我听了心里就不痛快。
但我没说过什么,我想应该给她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而叶子,从来也没有解释过。她只是深深地看我一眼,点燃一支香烟。
叶子还在打牌,而且烟也越抽越多。
我不知道怎么去劝她,让她去读书吧,她就说自己已经有了大专文凭了,以后吃饭也够用了;让她去找个正经工作吧,她就低了头想,最后说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双鞋的。让她开个什么店吧,她就说现在什么也不好干,有机会再说。
那可不就只剩打麻将了。
有一天周末我跟叶子一起去小云家。
雪儿比我们先到。她那天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T恤衫,一条七分仔裤,洋溢着浓浓的青春气息。
我跟叶子进门的时候正见袁威跟雪儿贫嘴,也不知说了什么,一脸的坏笑,雪儿就脱了脚下的拖鞋扔过去,正好打在袁威的腰上。
叶子就笑了说:“嘛呢?又招我妹妹不是?你丫就是嘴欠!小云儿,也不管管你老公!”
小云就懒懒得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我管,我管个屁,雪儿拿鞋砸死他才好呢!”
袁威就过去搂小云的肩膀:“不是吧?老婆,我这么疼你你居然这么狠心,要守寡啊你?我要是真死了你还不哭天抹泪的?”
……
正说笑间门铃响。
忆婷一进门我们就吓了一大跳,她的头发胡乱用发箍束起来,右眼圈青肿有淤血,脑门儿上好像还有一个大包。
这小娘儿一点都不注意自身的形象,就是大晚上的也得戴副墨镜吧?要是吓着小孩子多不好。幸亏她身材好,所以让人立马想起来一句:魔鬼身材,魔鬼面孔。
大家就都好奇地看着忆婷。
“好看吧?”忆婷自嘲地翘了翘嘴角,算是打了招呼,“快快,麻将呢?摆上啊!”一边说一边往椅子上一坐,从小包里拿出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你怎么了?不是刚从泰国回来吗?怎么让泰国人妖给打成这样了?”小云问。 忆婷不屑地看了小云一眼,一边码牌一边说:“说来话长啊……”
忆婷的“老白脸儿”叫高蝉,今年29岁,跟朋友一起合开了个旅行社,生意还过得去。
应该说,高蝉开始的确是被忆婷迷住的。他在忆婷身上也花了不少钱,甚至在私底还左右脑斗争过,到底要不要带忆婷去见见父母什么的。
只是忆婷早就把当小姐看成了是一种事业,在她的概念里勾引男人简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用她自己的话说:“TMD我就是嫁了我最爱的男人也一样会出去偷人!”
用别人的话说:她要是不做小姐那天下就没人适合做小姐了。那言下之意就是:忆婷是天生做“小姐”的料。
当然,做“小姐”是需要很多硬件的,比如脸蛋、身材、气质、跟男人要钱一刀切的狠劲儿……而对待高蝉,忆婷已经把金钱的要求放到最低最低了。
有一天,忆婷又背着高蝉出去赚钱,那是个“HIGH”局,去的都是头有脸有钱的一些所谓的大哥。
他们包了一家俱乐部,打开疯狂的迪斯科音乐,招了一大帮漂亮的女孩子,忆婷是其中之一。这有点像上次跟叶子去的老ANDY的那个PARTY,但比那个局人多,人多了就疯狂。
挺好的,忆婷喜欢“HIGH”,又喜欢赚钱,刚好二者合二为一。
那天大概有个三十多口子吧,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三分之一的欲望,三分之一的金钱,三分之一的飞行丸。
某个马仔给每个人发了颗药,忆婷一扬脖就吃了下去。
音乐震得地板都在动。
有男人抱着忆婷疯狂摇晃。
近二十个人搂着腰连成一串围着舞池转圈儿。
一边转圈儿一边齐声喊:“摇头HIGH不HIGH呀,摇头就是HIGH呀,做爱HIGH不HIGH呀,没有摇头HIGH的呀!”
一会儿就听有人喊:“大家都HIGH了吗?妹妹们HIGH了吗?HIGH了?好好好,那谁,发小费发小费!”
于是就有某某的马仔给每个女孩手里塞钱。
这一圈忆婷拿了一百美金。
过了一会就听又一个声音喊:“都HIGH了吧?高兴吧?哈哈……好好好,发小费发小费!”
这一圈拿了六百人民币。
有个女孩子拿着麦克风用尖细的嗓子喊:“集美沙发,活力二八,舒服佳舒服佳,保护我全家。爱多VCD,我一直在努力!北京醇,有点儿醇,农夫山泉,有点儿甜,咳嗽药水,有点儿HIHG。上车下车,摇头换车,买票买票,全是邮票!”
另一个女孩一把抢过来麦克风接着喊:“大麻大麻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邮票邮票我爱你,就像嫖客爱妓 女!”
场面就像一锅杂拌粥……
一个男人抓起忆婷的手,把她拉进旁边一个没开灯的包间……出来的时候,忆婷手里攥了四千港币。
截止到第二天凌晨,忆婷除了四千港币,还拿了两百美金,一千六百块人民币的“HIGH”费。
收获不俗的忆婷走在清晨六点的马路上,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在尚嫌冷清的柏油路上“嗒嗒”作响。
她长发披肩,墨镜后的眸子因为药力更加明亮动人,妩媚的忆婷如同一个清晨的精灵。
忆婷一开门就被高蝉一脚踹在肚子上。忆婷的墨镜就掉下来了,她跌坐在地上问:“你不是说不回来住吗?”
高蝉也不吱声,从地上捡起忆婷的小包,迅速地从里面翻出来一堆钱,又是港币又是美金的。
高蝉几把就把钱撕了,然后全都扔在忆婷的脸上,骂道:“臭婊 子,又去卖!”忆婷刚想说什么,高蝉一个健步冲上去,照她脸上就要打,忆婷腿疾眼快,“扑通”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说:“别打我,千万别打我啊,我最怕人家打我了!求你了,你打了我我怎么挣钱给我妹妹看病啊?我给你十万块钱,你别打我了呀!”
这话倒是真是的,忆婷同样来自一个单亲家庭,父母很早前就离了婚,她和从小就患上了精神抑郁症的妹妹,跟母亲住在一起。
母亲当过校医,后来就开了家私人诊所。妹妹的病却始终不见好转,近两年还有了自杀倾向。
说实话,从忆婷在海南做小姐混到现在,她手里至少存了两百万,还是保守数字。这似乎已经超出了给妹妹治病的范围,她一直没收手实在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糜烂的生活。
高蝉就停了手,看着地上的忆婷叹了口气。
高蝉说:“本来昨天夜里是不想过来了,但因为要拿你的护照去签泰国,你不是说没出去过吗?正好带你出去玩一趟。谁知你这臭婊 子半夜两点了也不回来,打电话又不在服务区,我就知道你又出去搞东搞西!我告诉你啊,这一次放过你,再TMD让我知道你出去卖就扒了你的皮!起来,睡觉去!”
忆婷就擦了眼泪准备去睡觉,却发现床单上黑乎乎的一大片。
“愣什么?我泼的酱油汤!想着你跟别的男人上床我就来气!换一条不完了?……都TM快七点了,我一会还得去签证呢,被你这娘们儿折腾得一宿没睡,累死我了。”高蝉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眼药水点了两滴。
这对情侣在二十多天以前飞抵曼谷。
当天晚上两个人去洗皇帝浴,忆婷亲自挑选了两个奶妈一样的泰国妹,并要求那两个泰国妹当着她的面跟高蝉洗浴做爱。
高蝉当然不同意,但最终却在被撩拨起来疯狂燃烧的性欲之下,跟两个泰国妹勾合在了一起。
忆婷的心沉到了谷底,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她对高蝉说:“扯平了。”
两人最后一站是澳门。除了发达的色情业,澳门当然以赌为先了。
忆婷手气好得很,只一个晚上,她就在葡京百家乐的台子上赢足了十万港币。她用其中四万港币买了个一点零二克拉的钻石戒指,钻石成色不太好,但分量够了,忆婷要的就是一克拉的分量。剩下的六万她直接存在了澳门的中国银行,想下次来了再接着赌。
第二天晚上,高蝉领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来到了房间。他要那男孩当着自己的面跟忆婷做爱。
忆婷就愣了,瞪大了眼问:“你要干嘛?”
高蝉咬了牙一笑:“我要心里平衡!”
那男孩就看出了事情的端倪,于是从口袋里迅速掏出先前高蝉付过的一千五百块港币,逃似的冲出了房间。
那一夜,二人分房而睡。
忆婷回到北京之后就疯了似的给高蝉的狐朋狗友打电话,他们之中不乏垂涎了忆婷美色很久的人,于是忆婷就一个一个跟他们上床,有的收了钱,有的干脆没收钱。
高蝉是在前天晚上气势汹汹地踹开忆婷的家门。他一进来什么也没说,照着忆婷一顿拳打脚踢,直到把忆婷打成熊猫。
忆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恨———你!”
高蝉就拿了床头上的通讯录撕了个粉碎,说:“操NM的,我看你再怎么去联系那些嫖客!”然后他顺手拿起了那只一克拉的钻戒,在忆婷眼前晃了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好,恨我?臭婊 子,我TM让你恨个够!”
高蝉摔门而去!
……
我坐在沙发上,和着“噼里叭拉”的麻将声,表情淡漠地听完忆婷的诉说,心底里忽然泛起无限悲哀:叶子和我以后不会这样吧?
这么想着,就烦躁起来,于是起身倒了一杯冰水。
忆婷结束了诉说之后就问:“谁认识杀手什么的?我要雇人杀了‘老白脸儿’!”
大家面面相觑,一会儿都笑了,说:“疯了吧你?”
忆婷接着对叶子说:“我得搬家,我怕‘老白脸儿’再来闹,我可怕他再打我。好叶子,我先搬你那儿去住行吗?客厅就行!你们家李海涛没意见吧?”
“行,先来住吧,你那房不也快到期了吗?我老公没意见,是吧亲爱的?”叶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给我一个飞吻。
我怎么没意见?MD我郁闷着呢!一个姑奶奶还不够,又来了一个!还加上一只小狗三五!
这下有得瞧了!
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跟叶子做爱了。
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忆婷懒得很,除了每天吃饭或者出去跟叶子打牌外,她剩下的时间都在客厅的沙发上渡过。
能躺着就不坐着,这是忆婷的基本原则。
我总不能当着忆婷的面去跟叶子表演真人秀吧?
我们家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烟囱,忆婷比叶子烟瘾还大,从一睁眼就会先叼一支,然后是一支接一支地抽,但她却不像叶子一样爱干净。于是家里开始变得凌乱起来,叶子就有些烦,
说过忆婷也不管用,忆婷该怎么扔东西照扔不误。
这时候耿直帮雪儿办好了去美国留学的一切手续。在雪儿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我问耿直:“现在去美国留学的手续好办吗?”
耿直说:“这不是办下来了吗?”
于是我的脑海里便出现了肖琳浅浅的酒窝,她不会是因为我才拖着吧?
雪儿在饭后拉住我的胳膊轻声说:“海涛哥哥,我从一开始就支持你跟叶子在一起,因为我看得出来你爱她。希望你好好对待叶子,她是个好女孩,就是太敏感了一点,老是怕自己受什么伤害。我希望回国的时候能看到你们俩结婚。”
我点了点头,伸出了小拇指,和雪儿的指头勾在一起。
第二天在公司我对肖琳故做不经意地说起这件事,肖琳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出国明年也可以,后年也可以,但如果眼前的幸福不去抓的话,自己以后会后悔的。”
除了微笑我什么也没说。
有一天叶子忘了带钥匙,就到我的公司找我,她的美貌让公司很多人在此后很长时间里,一提起李海涛的女朋友还赞不绝口。
叶子在那天见到了肖琳,当时的肖琳正在我的办公桌前细声说话,两个浅浅的酒窝忽隐忽现。
叶子在看到肖琳的时候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没办法解释。两个女人都用挑剔的眼光盯着对方良久,然后才豁然一笑,几乎在同时伸出了手。
叶子在我回到家时只说过一句:“你那个女同事……叫肖琳的……有点意思。”
叶子此后经常会莫明其妙地发脾气,有时对忆婷,但多数时候是对我,我也知道她是出于一种患得患失的微妙心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有时候我只能在心里这么劝自己。辛苦博来的爱情,不会为一些小事而失去吧?
我只想告诉她:我的宝贝,自信一点,没有任何人会成为你和我相爱的阻隔。
偏偏三五在这时候丢了。
当时我带它下楼遛弯儿,一个重要客户正好来电话,接完这个长达二十分钟的电话以后,再找三五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叶子得知之后大发脾气,我实在忍不住就跟她吵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跟叶子吵架,这之前不管叶子说什么我都没有反驳过。
忆婷却看热闹一样在沙发上掩了嘴笑,指间夹了一支香烟。
笑?我TM让你笑!我一怒之下也不知道怎么就进了厨房,拿了把菜刀就冲出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劈什么砍什么,我只是想这么做,对于下一步没有具体打算。人在生气的时候总会有一些过激而不可理喻的行为吧?
忆婷就“啊”地惊叫了一声,飞快的冲到我身边用力夺我手里的刀,我心里一松劲,刀就给她了。
那把菜刀从此踪影全无,我一直怀疑忆婷是不是把它吞进肚子里了。
忆婷的手指鲜血直流。叶子对着窗户点燃一支香烟。我转身离去。
夜色渐浓,秋风抚过脸庞。我步履蹒跚,在月色如水的夜里占卜着自己的爱情。
如果我放弃,那么我将痛苦。
如果我继续,那么我将担负更多未知的痛苦。
跟叶子的一幕一幕就像一场电影,循环放映在我脑海里。
“给我一支烟”,那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爱她,我知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是真的逃不掉了。
叶子啊叶子,你难道就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吗?
叶子的心始终在游荡着,她好像总是会给自己的爱情留一些余地,我知道她曾经受过伤害,我也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男人,美丽的叶子太脆弱也太敏感。
“陋质何堪受殷勤?”这是她曾对我说的那句话,也许在叶子的心上,已经背负了太多未曾实现的许诺
于是她在进一扇门之前,先看好了退路。她是一只给自己营造了笼子的鸟,因为害怕伤害而拒绝馈赠的蓝天。
我终于站在叶子的门前,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黄玫瑰。
叶子开门的一瞬间,有泪,从她脸颊上如珠玉般滚落。
我将她拥入怀里,我说:“我爱你。亲爱的,请相信我。”
是的,相信我,叶子,我爱你,就如同相信:地球是圆的。
张博要结婚了,我在国庆节前接到了红色请柬。叶子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我坚持说如果想让大家承认我们的关系,就得先从张博做起。
“你想好了?万一有人认识我怎么办?”
“那有什么,我不怕,你早晚是我的人。”我坚定地说。
叶子就用手指点我的额头,然后轻轻倚在我怀里。
我让叶子取了两千块份子钱塞到包里,家里没有红纸,其实应该包一下的。
我穿了那套自己最喜欢的深色条纹西装,叶子穿了件淡蓝色的套装,美人就是美人,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那么养眼。
我们去得太早了,还不到十一点,别说新娘新郎了,宴会厅里也没有一个人。我就跟叶子到了地下一层的一个休息厅,坐在沙发上慢慢等。
叶子枕着我的腿,她习惯了晚睡晚起,起这么早也难为她了。
我们随便聊着天儿,叶子说:“咦,老公,这西装的口袋怎么有点开线了?回家我给你缝一下。”说着就把手放进那只口袋里,凑近了去看。
“什么啊?”她嘟哝了一句,手再伸出来,指缝间就多了两个小纸片!
我搭眼一看,有点眼熟,似乎是电影票一类的东西。
电影票?
电影票!天啊!那两张电影票!!!
还没等我去夺,叶子已经展开去看了,想想那两张电影票在我口袋里也放了小半年了,但因为这套西装是我极少穿的一套,又加上过了一个夏天,所以上次穿了一次后也就挂起来了。
我的老天爷,要是您老人家在这时候能伸出慈祥的手拉我一把的话,我肯定会三拜九叩,长跪不起。
“什么嘛……哦?电影票?!怎么……?你什么时候跟人去看电影了啊?”敏感的叶子盯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强做无事,笑了笑说:“没有啊,什么时候啊?我不知道啊。”
“四月八号……东方影院……这不上头写着呢吗?”叶子的脸色已经全变了,“解释一下吧?跟谁呀?
“啊……跟谁……我真忘了。好像是跟……”我已经快语无伦次了,真的,我能说我跟一个女孩子去看了场电影,却连手都没碰一下?
叶子是不会相信的。况且在我们这一代的人心里面,去看电影的一男一女应该是恋人关系。
也有特殊情况,可这种事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何况叶子。
“编吧你就,编吧!李海涛!”叶子的脸涨得通红,“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她气愤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走,上了楼梯又退回来,从包里掏出那两千块钱,朝我脸上扔过来。
20张崭新的百元钞票从楼梯上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落了一地,有一张还蹭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没有去追,虽然我腿长。
我只是默默地把那些钱捡起来,心想:是不是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听风就是雨的,本来没有的事,也非得整出个四五六来。
恼怒的叶子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新娘新郎的花车刚到。
五分钟之后她打来电话:“李海涛我告诉你,我发过誓不允许男人再骗我!四月份的时候我正在上海,你,你还……”
“叶子,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反正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跟那个女孩去看了场电影而已,因为当时……因为……她说她想去。”
“当我三岁小孩吧?她想去就去?看了场电影而已?她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听她话?真是……你马上回来?你马上回来收拾东西走人!”不愧曾经是歌手,此刻的叶子充分发挥了她嘹亮的嗓音,以至于我得把手机拿远点儿。
我哪还有什么心情呆下去?就是天王老子结婚,也得先撤了!
我挤过人群来到张博跟前,把钱往他手里一塞,低声说:“不好意思啊哥们儿,我有急事得先走,以后再跟你解释!……哦,新婚快乐!跟嫂子白头偕老!”
张博一边应付着诸多亲朋好友,一边拍拍我的肩膀,冲我点点头。
推门进去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整理好了的箱子。
忆婷朝我努努嘴,一开门躲出去了。
叶子背着身站在窗台边,说:“她是谁?”
“叶子,你能不能先听我解释?相信我,真的我只是跟她看了场电影,真是什么也没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而已?说得轻松啊,我当时不在北京,如果你们真是普通朋友的话,为什么不能喝喝咖啡喝喝茶,非得去电影院吗?”
“是她要看电影的!”
“她?她是谁,她说去就去?她说上床你也不会推辞吧?”
“你想什么呀叶子,你……你怎么思想这么……这么肮脏?”
“我思想肮脏?哼,是肮脏,我不光思想肮脏,我身子也还肮脏呢!忘了吗?我是个三陪!”
“你怎么老是这样?我提过一句你的过去吗?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讲讲理?”
“好,心平气和,我现在问你,她是谁?是那个肖琳吗?”
我没说话。
没说话就等于默认,叶子在我的沉默中忽然挥拳向窗户打去。
“哗啦”一声脆响,窗玻璃碎了一半,另一半吊在窗缝里。叶子抽回手来的时候,小拳头和上半支胳膊上都是血,还有小玻璃碴儿扎在肉上。
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抓她的胳膊,她把手一甩,血蜿蜒地淌下来,最后顺着叶子的手滴在地上。
鲜艳的红色强烈地触动着神经,我又一次下意识地去抓她,她却再一次甩开我的手。
有血点子甩到我脸上,我的心在那一瞬间猛然收缩,疼!巨疼!!
她倔强地看着我,眼泪就下来了,珠圆玉润的泪滴,湿了脸庞。
我也看着她,陷入万般迷茫。
最后叶子叹了口气,指了指箱子,说:“你走吧。”
“你太不相信人了叶子!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我跟肖琳什么也没有,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吼道。
“我不想听,我只想说一句,那个女孩子我见过了,她……比我更适合你,真的,与其让你
以后再选择她让我痛苦,不如大家现在放弃吧!”
“你怎么就那么轻率,叶玲珑!凭什么我的人生我的爱情要由你来决定?我已经选择了你,我们彼此应该珍惜!不是吗?”
“什么是不是的,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了?忘了我是小姐了?忘了曾经的小玉了?忘了那天张博怎么对我了?忘了吗?你当时管过吗?还不是因为我是小姐,你觉得没脸去管?李海涛,你说句心里话,你能娶我吗?你心甘情愿吗?”
“你……又来了,又是这一套,问题其实就在你身上,你连自己都看不起,你怎么让别人看得起你?你简直,你……你要气死我了……”我前言不搭后语,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算了,我累了,我想一个人呆着。我不是一块美玉,我是被人摔了无数次的破石头,我配不上你!你走吧……走啊!”叶子含泪挥了挥手。
那半块吊在窗子上的玻璃忽然在这时候掉了下来,砸在我的脚边。叶子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长条玻璃,对我喊:“你走啊!”
这个女人,这个固执的女人!
我真的走了,撞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门锁关合的“咔哒”声。而叶子的哭声从门里传出来,淹没了我所有的思想。
有丝凉意从脸上爬过,如果不是血,就是眼泪。
一天,两天,三天……
正是国庆节七天长假,我却天天躺在床上发呆。
那只浪琴表没有一刻离开过我的手腕,叶子的亲手放弃,使我的世界前后左右,一片混沌。
往事历历在目,却又飘渺如烟。
———飘渺如叶子圆润的红唇中吐出的青烟。
我老妈到我的房间里来看过我好多次,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在客厅偷偷跟我爸说:“儿子大了,有心事了……”
长假之后,公司调整,因为云海公司是三个老板合股开的,其中一个与另外两个(包括王总)不合,于是王总就想让我熟悉一下信息产业部全国的销售情况,好为以后做打算。
事实上是,王总需要一个亲信,一个有工作能力的亲信,况且,耿直和他是不错的朋友。于是我被派往上海和广东熟悉业务。
这样也好,出差到各地跑跑,既可以减轻对叶子的牵挂,又可以避开肖琳的酒窝。也许我再回来的时候,叶子已经想通了呢?
我用工作麻痹着自己,想象着与我渐行渐远的叶子。几次拿起了电话又放下,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在电话里向她解释一切,诉说深情。
或许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她会懂得珍惜。
我记得一句话,虽然被世人用得很俗了,却有点至理名言的意思:如果是你的就会回来,如果不是你的又何必去强求呢?
缘属天定,份乃人为,我们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相遇,却希望能有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一个星期过去了,十二天过去了……
我从上海转到深圳。
日出日落,所有的期盼在等待中消磨。
我不断地回忆着与叶子的点点滴滴:从她的那句“给我一支烟”开始,一直想一直想,她住院时楚楚动人的模样,她从国外回来时送我的手表,她被人暗算像纸人一样躺在床上,我们共同渡过的那橘红色的一夜,她过生日问我的那句“为什么”,她遇劫后的午夜梦回,她从上海回来叫的第一声“老公”,她打碎玻璃手臂上鲜红的血……
还有她的若即若离、欲言又止,她精致的脸、纤美的腰、动人的话、漂泊的心……这一切的一切都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只是,少了叶子,电影是黑白的。
有时候我会想起小玉,不知道正在劳教的她现在怎么样。也正是小玉,才让叶子在经受了苦难之后撞进了我的怀里。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总是隐隐地有那么一种恐惧,觉得小玉还会出现在我跟叶子的生活里。但愿她这滩浑水不会再淹没我和叶子的人生。
还有肖琳,如果不是她,我的爱情也不会再一次陷入僵局。
已经是第十八天了,跟叶子认识了一年零三个月,我从来都没有这么久地失去过她的消息。
今晚客户给我饯行,因为明天下午三点半的飞机回北京,回到酒店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喝了点酒,晕。
不知道是谁说的“一醉解千愁”,反正我是越醉越愁!倒是范老留给后人的那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来得更贴切些。
我终于鼓足勇气拿起了电话,不管了,就算叶子在电话里骂得我体无完肤,我也心甘情愿!
拨了几个号码,忽然想何不明天直接去呢?再去买一束艳丽的黄玫瑰?
不!这一次我要红玫瑰,而且是最俗的那种。我要单腿点地,昂起脸来跟她说:我爱你,叶玲珑,嫁给我吧!
正在梦里跟叶子缠绵相会,手机响了,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号码不认识,实在是懒得接,今天星期六,应该不是公司打来的,还是让周公他老人家继续吧。
铃声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我烦不胜烦,索性关机,反正会自动转到留言信箱里的。
一睁眼都十二点了。
我在床上赖着回味了一下梦里的叶子,又在心里计划了一遍单腿点地的若干情节,居然在心里自己先被感动了一把。
然后我才顺手打开手机。留言信箱里有八个留言,我把手机搁在耳朵边儿上,心想不是公司真有什么事儿吧?
第一个留言(9:09分,139012*****,女声):“李海涛,你丫装什么孙子,还转到留言信箱了,快接电话!”
靠!TMD谁呀,大早上的就开骂,我招谁惹谁了?
我醒了,有人骂还不醒?当我是猪啊?
第二个留言(9:15分,139012*****,同一个人):“你大爷的,怎么回事啊?猪啊你?刚电话还通了的!我是忆婷!快回电话吧,要不来不及了!”
第三个留言(9:21分,139012*****):“哎呀呀呀呀我真服了你了,不是还在睡觉吧?真是猪啊你,比我起的还晚?我告诉你,我跟叶子要走了,十二点四十的飞机,最迟最迟十一点半也得到机场!听见了吗?快回电话呀!要不你就赶紧来机场候着,还能见着!是……”
电话从我手中滑落,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表,十二点二十!
来不及听后面的留言,我手忙脚乱地拨叶子的电话,关了。再拨忆婷的电话,也关了。
我照着自己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一个指头的事儿,几秒钟的事儿!忆婷没骂错,我是一头猪,一头连电话都不会接的蠢猪!就算我见不到叶子,这十九天打个电话过去我会死啊?
我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脑子有点懵了。
第三个留言的后半截:“……是叶子决定去新加坡的,签证我们上礼拜五才拿到。你们俩那天到底怎么了?我要上楼了,叶子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你赶紧打给她吧。”
第四个留言(9:40分,139012*****):“李海涛,原来你没在北京啊?我说呢!我没敢问叶子要你电话,那小姑奶奶这些天跟更年期提前了似的,屁事儿都发火。我也没在她电话里找着你号码,还是昨天我用114查到你们公司的电话,可打过去的时候下班了,今天我九点又打的,前台把你手机号给我了,可也没说你出差。我这不刚才又打你公司,才知道你不在北京。操,就找你这破号就累死我了!我容易吗我?我早上起过床吗我?其实我就没想管你跟叶子的破事儿,她根本不让我提你的名字!但是走了走了,不跟你说一声吧也不落忍的,毕竟你对叶子挺好的,我在你们家住这么久,你还给我做过东西吃。哎,不管你丫在哪儿也该回个电话吧?要不可没机会了,听见没有?”
第五个留言(10:04分,139012*****):没说话,挂断。
第六个留言(10:31分,我的客户):“海涛啊,中午一块吃饭,完了让司机送你去机……”我挂断。
第七个留言(11:12分,010643*****):没说话,挂断。
第八个留言(11:16分,139012*****):“李海涛,你不是故意的吧?算了,关键时刻掉链子!我们一会过海关了……唉,她这些日子都跟疯了似的,家里好多东西都砸了,还哭……始终也没说你们俩怎么回事……行了,不说了,叶了过来了……哎哎哎,对了,还有个事儿,”忆婷的声音压低下来,“你帮我找个杀手吧,我想把老白脸宰了。别忘了啊,这可是正事儿。”
杀手?杀了我算了!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
我说:给我一把菜刀,我能劈了这个世界。
我在当天晚上回京后直奔叶子家。
开了半天门,却怎么也打不开,甚至连钥匙都塞不进去。换锁了?!叶子不是那种小气人啊!搬家了?不可能啊,除非她不回来了!难道这次她不是为了散心才出去?再摸摸墙角的花盆底下,什么也没有。
我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怎么也不愿起来。
忆婷才是猪,留了六个言都没说她们到底去新加坡干什么,她们去干什么呢?要去多久呢?
叶子只是生我气吧?气消了也就回来了吧?
一连串的问题和猜测在我大脑反复出现,问来问去猜来猜去也没什么好的答案和解释。
我把留言又全都听了一遍,还是没发现。
有一个010643*****也不知是谁打的,我打了一遍,没人接。
然后我又徒劳地打了几遍叶子和忆婷的手机,一边打一边想还有什么办法能知道叶子的行踪呢?
对了,小云!
我拎了箱子飞快地下楼截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兰苑国际公寓!”
在公寓保安的监视下,我按了半天可视对讲的门铃,都没有动静。在我按第四遍的时候,保安说:“业主不在家,先生您别按了,改天再来吧。”
“知道9A的业主什么时候回来吗?”
“对不起,这个我们不清楚。”
那天夜里,我坐在灯下一动不动。除了我嘴上的香烟一亮一灭之外,我跟雕塑没有任何区别。
我是一座被思念和懊悔纠缠着的雕塑。
第二天上班,前台交给我一个快件,说:“前天来的,我替你收了。”
邮件没什么特别,都是厚实的牛皮纸做的,引起我注意的是上面寄件人的名字:叶玲珑。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有一个存折,存折上是我上班以来所有的工资,一笔一笔,清清楚楚,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生日。
———想来就是密码了。
除此之外,一张纸上用娟秀的字体写了这么一首像诗又像歌词的东东:
不是所有的男人
都不曾哭过
只因为哭过后
才失去软弱
不是所有的女人
都被你迷惑
也许在遇上你之前
她们已经想好要做什么
不是所有的故事
都会有结果
只因为结局之后
往往失去很多
不是所有的爱情
都在刹那间失落
也许恋爱真正验证的
就是无边的寂寞
———没错,叶子的笔迹!再看日期,是前天寄的,当天签收的。
我拿着这两样东西,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我想叶子是真的走了。但是字里行间,叶子却始终没有说出她的意图和去向,若不是忆婷的留言,我恐怕此刻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叶子总是这样,欲言又止的,本想在这张纸上发现点线索,却越来越糊涂了。
那么深那么重的记忆,她说抛就抛得下吗?
从此每天下班之后我都要去叶子和小云家溜达一圈儿,连周末也没有放过。我像一个苦行僧,每天从东到西,从西到东,一片一片收拾着记忆。
连续六天之后,兰苑国际公寓的保安已经认识我了,他们说:“好像业主出门了吧,先生您也别这么跑了,要是方便的话,您留个字条儿或者电话什么的,等我们见到业主跟他说一下,放在邮箱里也行。”
我点头称谢。
又过去了十多天,叶子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我给耿直打过两次电话,想让他问一问远在美国的雪儿,可一次他在开会,接了一下就挂了,另一次他没有开机。
雪儿那么远,怕是叶子也没有联络过她吧?再说她那么倔强独立的一个人,连忆婷都不知道我跟她那天所发生的事,雪儿恐怕就更不会知道了。
我只能依然执着地去兰苑,找小云成为了一项艰巨而必不可少的每日程序,后来连保安都开始躲我了。
忽然之间,像是她们都商量好了似的从这个地球上集体蒸发了,之前却没有一点征兆。
一天夜里我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应该还有一个人,小玉!
或许叶子走之前去看过小玉呢!那么小玉应该知道点什么吧!对,死马就当活马医,但凡有一丁点希望,我都要试一下。
第二天中午我给张博打了个电话,张博在跟我嘻嘻哈哈一阵之后,才注意到我的严肃。张博就不闹了,说:“又出什么事儿了?我哪天得跟你丫好好聊聊,怎么就越来越深沉了呢?装酷呢你?得,我给你问问吧。”
过了一会儿他打回来电话,告诉我齐玉琼服刑的监狱。
隔着大玻璃,我看到了八个多月没见过面的小玉。
她又瘦了,下巴尖下来,眼睛却大了,头发比我的还短。她整个人埋在号子服里,像个衣裳架子。
没有假睫毛,没有黑眼线,没有黄头发,没有露背装,小玉铅华尽褪,却一身的不卑不亢。
我的心莫明奇妙的动了一下,按理说我应该恨她,但是……
她的脸平静地像潭死水,波澜不惊地隔着玻璃看着我,看了半天,也没有拿起挂在墙上的对讲话机。
小玉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笑了。
这一笑,灿烂无比,像是有万道阳光照在她身上。
然后她把脸靠近大玻璃,眯着眼睛盯住我看,像是要把我看碎了、看化了,看得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永远记得她最后的动作———她撅起嘴唇,作势夸张地隔着玻璃亲了我一口。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一扭头,看口型是对管教人员喊了声:“报告!”然后她就起身走了,一句话也没对我说,甚至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前后不过两分钟,我忽然从头到脚感觉冷,冷入骨髓。
说句傻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认识叶子的那天晚上没有带烟,撞到小玉的那天晚上没有喝醉。
那么,一切就简单了,叶子既不会在深夜里一次次惊恐地醒来,小玉也不必穿着肥大的号子服隔着玻璃让我打冷战。
我不信命,我只相信因果报应。
一切的根源,在我。
一个周末,明知道叶子不会在,我还是去了她家门口,我坐在楼梯上抽烟,就想起了叶子那张被烟雾笼罩的精致迷人的脸。
忽然身后开门声响,一回头,看到一个男人从叶子的家门里出来。我神经质地一下子从楼梯上弹跳起来。
我说:“你是谁?”
那个40多岁的男人也上下打量着我,皱着眉头说:“你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
“嘿,我说哥们儿,这是我家,你说我怎么在这儿?”那人说着要下楼,被我一把拽住。
“嘛呀?你丫找抽啊?”他眼睛一瞪,挑衅地看着我。
“你家?怎么是你家?叶玲珑不是住这儿吗?”我的眼睛已经快冒出火来了。
“咳……我说呢,”那人一笑,脸上肌肉就松下来,“找那女孩吧?早搬了,都搬了半个来月了,我是房东……”
我一拳打在墙上!
房东吓了一跳,说:“兄弟,你没事儿吧?”
我说:“我能进去看一下吗?”
“别,我得走了,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啊……这房子还得往外租呢。”
“大哥,您开一下门就行,要不我隔了防盗门看,我是叶玲珑以前的男朋友,她没跟我说就走了,我想看一眼我们以前的家。”我央求道。
房东犹豫了一下,“得,你站门口吧,别进去了好吧?反正这光天化日的……”说着打开了门。
家具、电器还是那些,我似乎还能闻到叶子如兰的气息,看到她扭着轻盈的腰肢走来走去。
那天我不知道怎样回了家,我只知道把身子放倒在床上的同时,悲伤哽住了喉咙。 如果你在夜里看到一个男人默默流泪,那他多半是感觉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比如我,比如爱情。
“海涛,我是为你好,也是为我自己好,总之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何必把彼此都弄得那么累?搞不好最后两败俱伤!”
“陋质何堪受殷勤?!”
“我不是一块美玉,我是被人摔了无数次的破石头,我配不上你!”
———这都是叶子以前对我说的话,此刻却像千斤巨石一样压在心上。
那一夜,叶子、小玉、肖琳三个女人鬼魅般纠缠辗转在我梦里,我头疼欲裂。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明显得沉默起来,我疯狂地工作着,几乎用尽所有的精力,王总对我的工作精神和业绩很赏识,他总在会议上表扬我,说年轻人嘛,就得有李海涛的这种干劲儿。
由于北京市场从东到西分布很广,公司配给了我一辆桑塔纳。
肖琳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在我面前,于是我就想起那两张印着蓝字的电影票。 叶子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对我灿烂地笑着。我没有精力留给肖琳,除了工作,剩下的一点点精力都留给了兰苑公寓的可视对讲门铃。 小云是现在惟一的突破口了。
我找过兰苑公寓的物业,他们只是耸了耸肩膀,说:“先生,对不起,业主没有义务告诉我们行踪,我们无能为力。”
莫非小云也跟叶子一起去了新加坡?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星期天,我中午起了床,草草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出门,肖琳打来了电话:“海涛,是我,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吧,我有事找你。”
“哦,肖琳,什么事儿啊,电话里说吧。”
“电话里不好说,真的有事求你,你晚上能来我家里一趟吗?”
“哦……很重要吗?”
“是啊,上次你不是送我到过楼下吗?还记得吧?三门201,我等你。”不等我回话,肖琳就挂了。
出门的时候,我老妈跟在我身后说:“儿子啊,晚上在家吃吧,今天你生日,你姐晚上也来。”
生日?哦,11月28号了?还真是忘了。这么说我今天27岁了?这么说叶子已经走了一个月零九天了?
想到这个名字,心就紧缩成团,又像是被谁踩了一脚,生疼生疼的。疼得自己要紧咬牙关才能挺过去。
“不用了,妈,我约了人,今天不回来吃了,也别让我姐买蛋糕了,没人吃浪费。”说完我下了楼。
小云家还是没人,这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必要程序,可惜这程序老是启动不起来。
下午我开着车去找了一趟耿直。
耿直在远郊一个度假村跟朋友玩牌,我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等有人去洗手间的时候才把他拽到一边。
听完我的话之后耿直摇了摇头,说:“雪儿没提过这事儿,自从她到了美国,一般都是主动打回来给家里啊给朋友啊什么的,叶子应该没有她的电话,那临走前就不可能联系上她。叶子的手机你不是也打了,一直没开机对不对?那么她们可能就失去联系了。这样吧,我晚上跟雪儿打个电话,她那边现在差不多是半夜呢。万一她有叶子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老弟,别着急,女人嘛,发顿火出了气就回来了……”
可是,发了一个月零九天的火怎么也该消了啊?
从郊区赶回来已经八点了,我肚子饿得直叫吹饺?01跟前,刚想抬手去敲,门开了。
肖琳精心修饰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等你好久,怎么才来?”
我疲惫地一笑:“有点事儿,耽误了。”
客厅里摆着一桌子菜,还有一瓶红酒,背景音乐是轻柔的英文歌曲,也不知是谁唱的,歌手的嗓音独特而柔美,有点让人心醉。
如果再来俩侍者,中餐换成西餐,这儿就有点高档酒店的意思了。
“生日快乐!”她说。
“你怎么知道?”说真的我很久没被感动过了。
“员工登记表上都有嘛,你去洗个手就快来坐吧,我这人也不会做饭,在楼下叫了几个菜,不过这个茄子是我烧的,还有这个凉拌西红柿,海涛你别笑话就是了……”肖琳帮我拉开了椅子。
我洗了手坐下来,先填了两口,问:“找我就是……”
“也不纯粹吧,我觉得你最近心里有事儿,所以想找你聊聊,你看你现在每天都走得很晚,听说你女朋友出国了,还没回来吗?”
“她度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看着桌上的红酒,忽然想它是不是只有4度?
一想到这里就没了食欲,于是端起了酒杯,也没跟肖琳说话,自己先干了一杯。
我敢肯定它不是4度的。
英文歌循环了一遍,又循环了一遍。
“如果我真的去美国,海涛,你……会想念我吗?”肖琳忽然主动提起了这个她曾一度回避的话题。
“什么时候?”
“我……只是假设。”
“呵呵,朋友嘛,总会想的。”这话连大脑都没过,就随便溜了出来。
“那么,我想知道,如果我不走,你会不会把我的照片放在你皮夹里?”肖琳放下手中的酒杯,酒给她的脸庞染上一层红晕,女人喝了酒会不会变得美丽?
我忽然想起叶子那次过生日酒后的美态,还想起了那夜醉眼迷离的叶子问我的那句“为什么?”
现在,该轮到我反问她“为什么”了,问她为什么杳无音信。
见我发愣,肖琳就用手指轻碰了一下我的手,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暗示我,却又不露痕迹。
“算了,一个蠢问题,不答也罢!明天还要上班,就别等十二点了,我们现在吹蜡烛吧!”
肖琳把蛋糕摆上桌子,又点燃蜡烛,只留了一盏小灯,“先许个愿吧,海涛!”烛光映着肖琳玫瑰色的脸,恍如不真实的人生。
除了让叶子回到我身边,我还能许什么愿呢?
肖琳在我吹熄蜡烛之后第一秒钟,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她略带大胆的举动让我有点吃惊,而她身上优雅的香水味儿缠绕着我,我忽然发现这一切很是受用。
如果我在这时候做点什么的话,估计肖琳会很顺从。
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她现在就在抬头凝视着我,深情而专注,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她眼神里就满含着鼓励的意思。
那一刻,在轻柔的音乐和昏暗的灯光下,我确实有点迷糊,人往往会遇到这种时候,诱惑无处不在。
叶子曾用轻蔑的口气说:“男人?哼哼……”是啊,我承认诱惑,就像我承认我是一个男人,一个被心爱的女人抛弃的男人。
手机忽然响了,显得突兀而局促,跟特意营造的气氛很不搭调儿。肖琳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帮我拿过来手机。
没有号码显示,我的心一紧,莫非……
我一边踱到别的房间,一边接听了电话:“喂?”———我的声音有点抖。
对方没有说话,我几乎闻到了电话那头叶子如兰的鼻息!
“叶子……”我好像是用了全部的心力才吐出这个名字,待这两个字一出口,浑身顿时就没了力气。
电话出现忙音。手机从耳边滑落,“啪”地掉到了地上。我就顺着墙蹲下来,用双手抱住头。
肖琳走过来扶我,被我抬手制止了,我说:“别管我,让我静一会儿。”
就这么蹲着,直到我的两条腿失去知觉。知觉算什么,我恐怕正在失去的,是我今生今世的爱人。
那天晚上从肖琳家出来,27岁的我像个游魂一样站在寒风里,想让刺骨的寒风冰冻住我的痛彻心扉的思念。
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叶子还活着。
我在第二天收到王总给的一个生日红包,并派我和销售部另一同事隔天出差前往重庆和广东地区。
出差的前一天晚上我去了趟钻石人间。
“给我一支烟”,叶子一年多以前就是在这儿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都没有变,除了看不见叶子迷人的身影;什么也都变了,除了我对叶子无尽的思念。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孩子在我的面前站住,把小手袋往桌子上一放,媚眼如丝,问我:“先生,您寂寞吗?”
我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她走开,思绪一转,又一把将她拽住,“你知道这儿有个叫叶子的吗?”
“哦,听说过,她以前是名人啊,不过早就不干了,被人包了吧?先生你要找她啊?”
看来她是不会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我撇开那女孩起身离去,走出钻石人间的时候,心里问自己:难道我真的失去叶子了吗?
第二天,我飞往成都,然后转往中山和深圳,回到北京后呆了没几天就又跟公司的人一起去上海开年度会议了。
我对叶子的思念,太深也太多了。
20世纪末的最后一个冬天,我肩膀上所背负的爱情像五指山一样沉重。
对了,我就是那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孤零零的猴子。
1999年12月22号,就算有一天我傻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也不会忘记飘雪的这一天。这一天,小云家的可视对讲终于有人接了。
但绝对不是袁威那口纯正的北京口音。
脑海里就浮现出戴着小金丝边儿眼镜的香港男人陈杨。
我只是听说过这人,于是就不敢胡说八道,只是急急地说明了来意,那人说:“可是,小云不在。”
“告诉我她去哪儿了?行吗?这两个月除了出差,我每天都来找小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能想的都想了,只有她能帮我找回叶子!”
对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李先生,你上来说话吧。”
电梯里,我出了一身冷汗,以至于敲开9A门的时候,那人惊诧地看了我一眼。
我伸出了手,说:“李海涛,叶子的男朋友。”
“你好,我叫陈杨。”他几乎跟我印象中没什么两样。
我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此番的意图,陈杨也不说话,倒了杯水放在我面前,随后扶了一下眼镜,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
我看着他,我等着他说话。
陈杨好像被我看得极不自在,就起身踱到阳台上,背着身说:“李先生你还是走吧,叶子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等小云回来让她说给你听吧。”
直觉告诉我陈杨肯定知道真相,我顾不了许多,走到陈杨身后,说:“陈先生,您比我岁数大,我应该叫您一声大哥,想必您也知道爱一个人的痛苦,何况爱的这个人现在连音信都没有,甚至是死是活我都还不知道,您就当行行好,至少告诉我小云的去向吧?我到您这儿来回跑了两个月,您不忍心让我不明不白地跑一辈子吧?”
陈杨转过身来,镜片后的眼睛却躲了我的目光,“唉,不是啊,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事我要先问问小云才能答复你。要不,怕小云回来怪我。”
“有什么不能说的?叶子她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求您了,您倒是松松口啊……”我腾一下就紧张起来。
“不是不是,李……海涛是吧?你别误会,叶子没出什么事,她好好的,你千万别激动……”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新的恐慌又袭上心头:“那您为什么不肯说呢?一定出事儿了,一定出什么事儿了!叶子到底在哪儿?小云跟她在一块吗?”
“是这样啊,叶子在新加坡很好,小云也在新加坡,她过去找叶子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过几天也就回来了,等她回来后我让她打电话给你,好吗?你今天还是先回去吧,放心,叶子没事。”
“我今天还回得去吗?还睡得了吗?”我被陈杨的欲言又止折磨得快疯了,脑子顿时一懵,绕过陈杨,一把打开了阳台的窗户。
“呼”,寒风携着雪花吹进来,迷了我的眼睛,窗台有半人多高,窗子也很窄,要想从这里挤着跳下去还真是有难度,但翻下去倒是有希望的。
TMD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让人跳楼都跳不痛快!
“陈大哥,我叫您大哥行吗?求求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儿吧,你要再不说,我就从这窗户翻下去!”我两手扒着窗台,怒目圆睁,青筋暴起,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瘦弱的陈杨一下慌了,双手死死拽住我的胳膊,说:“不要不要不要……你疯了?”
“我是疯了,要你你不疯吗?”
“你你你你先松手,别那么冲动。请坐回沙发上去,好不好?”
“那你必须告诉我真相!”
“你这个人这么冲动,我告诉了你……唉,早知道这样不让你上来了,我是一片好心,你怎么……”
看他还是不想说,我就把头从窗户伸了出去,同时身子往上一跃,整个人就担在窗户棱上。
“我要叫保安了,你快下来!”陈杨紧紧地抱住我的腰,估计他汗都快下来了。
“好,只要你告诉我一切,我什么都答应。我听完了就走,绝对不惹事!”
“君子协定?”
“君子协定!”
“那你先坐回沙发上,喝口水平静一下。”
我松了手,陈杨快速地关好窗子,拉好阳台门,见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他又回身进了厨房。
就听到厨房里一阵铁器的轻微碰撞声和柜门的关合声,想必是陈杨把菜刀啊什么的都藏起来了。
他出来后又环顾了一下客厅,除了墙,应该没有什么再能伤害到我了。
其实不用担心,我不喜欢墙,太硬。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就选跳楼,起码能在生命的尽头飞翔一把。
然后还有落地时悲壮的“啪嗒”一声,鲜红的血液涂满地面,整个世界就沉寂了。
陈杨拉过来一个脚凳,在对面坐下,我紧张地要命,支棱着耳朵等答案。
他说:“你……喝口水吧!”
我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等了半天,他居然还在慢慢腾腾地整理思路。这要在战争年代他老人家怎么也能当一特务吧?就凭我刚才以死相胁他都还不开口的那股劲儿。
“嗯,小李啊,我就叫你小李吧,你看我们两个也刚刚认识,我也不了解你,叶子那边是发生了点事情,但是,从你的角度上来讲呢,你听了之后千万不要……不然我呢也不好办……”
“我知道我知道,陈大哥,我的亲哥,您就快说吧,我们不是有君子协定了吗?我保证不会激动,不会闹事,成吗?求你一口气就出来吧,别再折腾我了!”
陈杨没再看我,运了半天气才悠悠地说:“叶子……她……结婚了!”
“什么???”我“腾”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整个人倾斜成45度,向陈杨逼近。
陈杨极快地一跃而起,后退了一步,说:“你,你还好吧?”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叶子她结婚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冲上去一把揪住陈杨的脖领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到底是何居心?叶子才走了两个多月,她不可能结婚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松手,松手啊,我们说好的嘛,你怎么这样激动?”陈杨尽量把脸向后仰着,以防止我的愤怒挤碎了他的金丝儿边眼镜。
“说你为什么骗我?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以多少分贝吼出来这句话的,我只是听到了来自脑袋里嘈杂的声音。
“我没有啊,小李,你先坐,我说的是实话。”
“那她什么时候结的婚?”
“12月20号,前天,小云去新加坡就是给叶子做伴娘……”
“你骗人!你根本就是骗人!!!”
“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我知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不然小云回来你自己问她就好了,叶子要是留她过圣诞的话,那她最晚新年也会回来了。”
晴天霹雳!陈杨一次次肯定的答复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的灵魂飞出了躯壳,飘浮在这个装潢华丽的客厅里,它在天花板上看着李海涛没有生命的肉体,沉默不语。灵魂就开始叹息了,起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就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疯狂地横冲直撞,最后撞得伤痕累累,当它快要死去的时候,才疲倦地回到我的身体里。
我带着奄奄一息的灵魂走出了陈杨的家门。
陈杨在我身后说:“小李啊,都是男人,凡事想开一点,不要一时糊涂,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小云回来了我让她打电话给你还是你再来找她?她有你的电话吗?”
好大的雪啊!我在漫天的飞雪中狂奔,想唤醒我那一息尚存的灵魂。 昂头向天,漆黑的夜里,雪花迎面扑来,在我脸上慢慢融化。“叶子!”我的呼喊被风吹散,被雪层层掩埋。
在20世纪末北京最后的那场大雪里,我长跪不起,抱头痛哭。
如果我的前女友远嫁新加坡曾带给我的伤痛是一盆水的话,那么如今我已经被叶子亲手扔进了大海。
难道她不知道我不会游泳吗?
记不清怎样回的家,也记不清怎样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我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它最后化为灰烬。
祭奠我远去的爱情吧,从此从此,叶玲珑只成为了一个记忆,一个符号,一个我永远都不能碰触的伤痛 我摘下那只表,打开窗户扔了下去。
一分钟后我又狂奔下楼,在雪地里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摸索,当我摸到冰凉的表壳时,内心的痛苦又一次风暴般袭卷了我的全身,我浑身发抖,几欲昏倒。
就这么歪坐在墙根儿底下,雪花轻轻地、轻轻地在我头上、身上堆积着,它们嬉笑着抚摸我的脸,说:“哈哈,这个人,疯了!下雪天总会有人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走回家门,往床上一倒,身心疲惫地睡着了。
好冷啊!梦里我被叶子和小玉抬着丢进了一个冰窟窿,我不住地打着哆嗦,把身子缩成一团。
我听到我妈说:“儿子啊,你怎么不脱衣服也不盖被子就睡了?也不怕冻着?”就有手脱我身上的大衣,“哎呀,小涛你怎么发烧了?老伴,老伴,快来帮忙!把药盒里的阿司匹林泡腾片一块拿过来!”
父母合力帮我把大衣外衣脱掉,又盖上两床被子,我还是觉得冷,冷死了。
我爸扶我起来喝了药,我周身疼痛,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连三天,除了上厕所,我都躺在床上,饭也没吃过几口。虽然我在第二天上午就已经彻底退烧了。
我老爸给公司打电话请了假,然后就站在床前看了我一会儿。
我妈在隔壁房间里哭了,还压低了声不敢让我听见,他们从来没有问过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
我的胡子像野草一样疯长着,似乎一夜之间就长了半寸。
绝望就像一把刀子,每天每夜都在不停地剜我的心脏。把我的心脏剜出来以后,又一笔一画地在上面刻上三个字———叶玲珑。
就算我一连十九天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就算我曾经被别的女人诱惑过,但从来从来,我没有想过要离开她,倒是她说走就走,说嫁就嫁。
我弄不清叶子的想法,短短两个月而已,到底是什么让她闪电一样决定了自己的终身?
我的背叛?如果区区两张电影票也算是背叛的话。
还是她内心的自卑?
而娶她的那个男人又是谁?我跟她在一起八个月,虽然总有男人打电话来,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呀!
也难说吧,毕竟我白天是上班的。
看来,只有等小云回来才能得知真相了。但是,如果像陈杨说的,小云一个多星期前才去新加坡找叶子的话,那么之前为什么我一直没能找到她呢?
……?……?……?
每天躺在床上,我都一遍一遍给自己制造着问题,我也知道,不论自己怎样去解答,叶子都已经离开了我。
如果不是第三天下午肖琳的出现,有可能我一辈子都躺在床上了。
躺着有什么不好?可以腐烂,等我把心都烂光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了。
这是20世纪末最后一个圣诞节了。六天之后,千禧年的钟声将响彻整个地球。
下午,我听到我妈开门说话的声音:“哦,你是?”
“阿姨,您好,我叫肖琳,是海涛的同事,听说他生病了,我代表公司来看看他。”
“哦,好好……来,快请进,正好,你来劝劝小涛吧,他……”我妈把声音放低了,想必是说我这两天的情况。
我把头转过去,装睡。
我闻到了肖琳身上的香水味。她在床边坐了很久,一动也不动。
最后我撑不住了,我要上厕所。
我转过脸坐起来,肖琳本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听到动静马上抬头看我,想是我蓬头垢面的不雅形象吓着了她,她一怔,眼睛里立刻就汪了两汪水。女人怎么都这样?屁大点事儿眼圈儿就发红?
她说:“海涛,你还好吧?”
“还活着。”我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一边下了地,向卫生间走去。
镜子里的我跟三天以前判若两人。且不说这张胡子拉碴的脸,单是憔悴不堪的模样就先吓了自己一跳。
要是这个样子出门,套上件破毛衣什么的,再往地铁口一坐,说不定就有人往我面前扔五毛一块的零钱了。
肖琳坐在那儿等我,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小女人样。
“你没事吧?海涛?什么病呀?怎么……”说着她就站起来摸我的额头,然后又摸自己的额头,“怎么比我的还凉?”
我浑身没劲儿,又躺回到床上。哼,有劲儿就邪了,这三天以来我几乎水米未粘牙。
肖琳说:“海涛,我去美国的签证办妥了。”
“噢?什么时候走?”
“还没定。想过完春节,等把这边的一些事情处理好吧。”
哈哈,下完了大雪又是霜冻,今年的冬天不同凡响啊!虽然我清楚自己并不爱肖琳,但是这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有点雪上加霜的意思。
“海涛,我们是朋友,告诉我你怎么了嘛!到底为了什么搞的这么憔悴?如果是痛苦的话,
那说给朋友听起码可以分掉一半。”
我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我妈把饭菜端进房间,肖琳接过来准备喂我吃,我看她一眼,自己伸手接过了饭菜。
我只勉强吃了一点,但饭一下肚,人就有了底气,觉得舒服多了。
肖琳说:“今天是圣诞节,又是周末,你有兴趣出去走走吗?我看得出来你得的是心病,也许出去走走就会好一点呢?这个世纪最后一个圣诞节了,你想躺在床上错过吗?”
圣诞节?耶稣诞生的日子,我却像个死尸一样摊在床上。
肖琳见我没有表情,低了头继续说:“海涛,有些话我想还是说出来的好,要不然以后……以后我出了国就没机会跟你说了。你到公司第一天我们就认识了对吧?记得坐电梯吧?我拿了一大堆文件什么的,你还要帮我,以前学过一个词叫……叫‘一见钟情’,可惜我在出了电梯后才明白这个词语的含义。从小我家里管得严,上了大学又觉得不久要出国,所以一直我都……我都没有交过真正的男朋友。谁成想出国签证一直卡着,我才到了云海公司,本来只是通过云海了解一下社会,却遇上了你。从小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家庭环境又不错,可能这养成了我要强的个性,碰上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要争,一定要抢,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她真的很美,我看见她的时候就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但我以为,我总有地方能比过她。所以……可是从我们那次看完电影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你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过,还有上次你过生日在我家……唉,不过从这件事上看得出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值得去爱,我这次认输,我……选择放弃,还是去美国吧。”
她一直低着头,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看过我。我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这两天没来上班,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总觉得这一段日子以来你都不太对劲儿,每天都走得那么晚,跟疯了一样工作,好像故意要麻痹自己似的。我社会经验不多,但我并不笨,你心里有事儿。海涛,就算我们不能成为……成为恋人,那你也可以把我当成知己呀!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振作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肖琳的头更低了,末了居然有一串泪珠滚下来,洒到她的手背上。
我拍拍她的手背,说:“知道了,谢谢。”
我一张嘴,肖琳第二串泪珠就洒了下来。
我不再说话,再说她还会哭的,女人就是女人,我还是去洗把脸吧。
肖琳临走前问我:“你星期一能去上班吗?”
“不知道,也许吧,你呢,什么时候辞职?”
“春节以前吧。年底太忙,王总一直对我不错,我还没提呢。”
我没送她,我听见老妈在关门的时候说:“姑娘,谢谢你啊,要不小涛连床都不下呢,你一定要常来啊!”
一个走了,又一个走了,叶子、小玉、肖琳这三个女人在把我折磨的体无完肤之后,心安理得地弃我而去。
纵然我有天大的错误,总也要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吧?
叶子,你给过我吗?
千禧年来临的前一天,我接到了小云的电话。
想想也是奇怪,我一直没有给过小云电话号码,莫非她听陈杨说过那天的情况之后跟叶子通过电话了?
小云约我在她家会所的咖啡厅见面。
可能因为咖啡厅在一楼,没什么好跳的吧,所以小云没等我发问,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小云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海涛,我知道你爱叶子,但是,有时候一些事情你太犹豫了,叶子又是个太敏感的人,总怕自己受伤。其实,你们两个,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你们不应该相爱。”
我看着小云,她一直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女孩,我想不到她还能说出这些略带哲理的话。真让人刮目相看。
国庆节之前,小云跟袁威分手了。
因为袁威平常说话做事的不着边际和对女人孜孜渴求的精神,已经让小云对他丧失了信心。
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陈杨要被总部调到北京,小云的心在经过长久地挣扎之后,决定放弃袁威,选择陈杨。
我不知道小云到底爱的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放弃袁威的时候有没有哭过,就像叶子,当她真正想好离开我的时候,有没有掉过眼泪?
国庆节期间,陈杨来看小云,小云说:“老公啊,我大姨妈好几个月不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杨就疑惑地看着小云。
小云说:“你看什么?我又不是怀孕了,要是怀孕就出了鬼了。”
因为只有小云自己知道,她在交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就带了避孕环。陈杨就劝小云去医院看看。
妇科医生给小云打了一针,说:“没事了,一周内一定会来。”
小云就回家等着,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倒是肚子越来越疼了。小云又去医院找大夫,大夫说你拍个片子吧。
后来大夫看完片子之后,说:“附件炎,盆腔里有个囊肿,得住院治疗,先输液看看,不行就做个穿刺。”
小云就办了住院手续,跟陈杨说:“你先回香港吧,我让我爸来陪我。”
输了N天液之后,小云还是做了穿刺手术。
她父亲就摇了摇头:“早知道要做这个手术,还输什么液嘛!”
就在小云住院的过程中,我一次次按响了她家的可视门铃。
叶子和忆婷走前来看过小云,但对国庆节的事只字未提,只说是出去玩玩,买买东西什么的。
小云就笑了说:“呵呵,舍得下你们家李海涛啊?”
忆婷刚要张嘴,被叶子一巴掌拍在后背上,叶子说:“真邪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蚊子?”
小云出院之后跟父亲回了天津,走前也没忘记带上那些宠物。她接到叶子电话的时候,叶子已经决定嫁人了。
小云在电话这头差点儿从沙发上摔下来,她吃惊地问:“叶子,你疯了吧?”
叶子说:“我没疯,我选好了这条路,你知道新加坡的法律非常严格,如果离婚的话,就意味着被妻子分掉一半财产,所以新加坡的男人轻易不会离婚的。而他为了娶我不惜这么高的代价,我很幸福,祝福我吧。”
“啊?那李海涛……”
“我们已经分手了,国庆节的事儿了。”
“怎么回事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点也不明白。”
叶子就在电话里把两张电影票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她总结道:“其实电影票不过是个引子,我见过那个女孩,比我好,比我……怎么说呢?重要的是我不相信男人,我累了,想歇一歇。反正女人嘛,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爱情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人心碎。”
“那他知道吗?”
“有什么分别吗?我既然决定嫁了,就不会回头。”
末了叶子邀请小云做自己的伴娘。
叶子就是叶子,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小云放下电话后心里就充满了疑惑,但又觉得,叶子是个聪明女人,她会选择自己的生活。最起码的,她嫁入豪门,拥有无数女人在心里想要的荣华富贵。
据说叶子在结婚那天美若天仙,几乎所有的宾客都在心里羡慕着年届60岁的老船王。老船王荡漾着满脸的幸福,悄悄在她耳边说:“DARLING,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抉择。”
……
小云后来说了什么我不知道,重要的是:叶子已嫁他人。而曾经所有的过往,所有的爱恋,顷刻被事实撕的粉碎。我看到了那些飘飘扬扬的碎片洒了我一头一脸。
我起身离去,小云说:“叶子让我告诉你……忘了她。”
我转过头去看小云:“就像忘了我的名字一样?”
千禧年钟声敲响的前五分钟,我喷着一嘴酒气,像个疯子一样敲响了肖琳的家门。
穿着睡衣睡裤的肖琳来不及换衣服,赶紧把醉醺醺的我扶进来,转身去拿了一条湿毛巾。
电视里歌舞欢腾,人声鼎沸,节目主持人激动地说:“千年等一回,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来迎接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吧!”
肖琳说:“海涛,你怎么这么晚会来?你不是从来不喝酒吗?出什么事了?”
“她结婚了。”话一出口,心里的委屈如同洪水决堤,我想我当时的脸一定扭曲得很难看,像被什么碾过一样。
新千年的钟声敲响了。
一下又一下。
数到第十二下的时候,肖琳关了电视。
“你看,”她说,“新千年都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吗?既然不能挽回,那为什么还抓住不放呢?”
然后肖琳递给我一面镜子,“海涛,你看看你,哪里还像个男人?不要再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了好吗?我相信你,振作起来,把该忘得都忘了。”
我抬起头,看着肖琳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就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女人,叶子也不会走,既然走了一个,那么,总得有人补上吧?
突然发现,我的心理有点变态了。
变态就变态吧,我需要理由来缓解我的情绪。
于是,我站起来,一把搂过近在咫尺的肖琳。
肖琳一怔,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我的嘴唇就压了上去,而我的一只手,已经穿过肖琳的睡衣摸到了她光滑的后背。
肖琳在我怀里挣扎,她越挣扎我就越想把她扔到床上。
很久以前的梦忽然在我脑海里浮现了出来,我欲火中烧,手就急躁起来,而我的舌头终于抵开了她紧闭的嘴唇,肖琳似乎被我融化了,她的舌尖上有一股清凉的甜味,有点像某个牌子的口香糖。
我的手绕到肖琳的胸前,当我抚摸到她的乳房时,我听到肖琳轻微的呻吟声。紧接着她开始推我。
我另一只搂着她腰肢的手就用了力气,然后我一弯腰,抱起肖琳走向卧室。
肖琳说:“不,别……”
靠!别什么别,TMD勾引老子那么长时间,一到真事儿就熊了?丫的装什么处女?
我把肖琳扔到床上,用最快的速度褪去她身上每件衣服。
肖琳的肌肉有点抽搐,她不再反抗,展现在我眼前的,是她真实却并不完美的身体:小肩、小胯、小胸脯,她整个人小小的,在床上缩成一团。
我的手滑过她的胸,她的小腹……她闭上眼睛,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她的沉默激怒了我,我不再耐烦,粗暴地进入她,在那一刻,我清楚地听到了肖琳牙齿的咬合声。
“啊……”肖琳的声音在小小的卧室里回响着,酒精使我头昏,在这个新世纪到来的夜里,我看到了肖琳眼角的泪水。
而我的泪水,却在心里流淌。
我从睡梦中醒来,闻到了豆浆的特殊香味儿。
昨夜的一切都在脑海里重现,不敢睁开眼,不想看到肖琳的酒窝儿。所有的阴差阳错,如何去面对?
我的手在床单上下意识的摩挲,忽然指尖就有了异样的感觉,手下的那块床单,怎么摸着这么……
我偷偷瞟了一眼。
淡紫色的床单上,是一滩完全干透了的深色血迹。
片刻之后,我明白了。
说老实话,我这辈子还没碰上过处女,以前还在心里想过,TMD什么时候处女都成了珍惜动物了?
我这人懒,其实开垦完了的荒地挺好的,一点都不费力气。
我喊:“肖琳!”
肖琳从厨房里出来,走近我说:“醒了?我刚才下去买了豆浆油饼,正给你热呢。你先去洗个脸吧,牙刷我给你准备好了,是新的。”
我指了指床单,问:“真的?”
肖琳低下了头,说:“放心,吃完早点你就可以走了,我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留你的。我是真心对你好,昨天晚上……如果那样能减轻你的痛苦的话,我愿意,我也不后悔。”
然后她笑了,两个小酒窝里却盛满了无奈:“24岁的处女是不是很老了?”
我抓过肖琳的手,紧紧捂在手心里,说:“春节跟我回家吧。”
任何人都可以骂我混蛋,我只是知道,如果你失去了一样最珍贵的东西,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差不多的来代替,起码,可以减轻痛苦。
我再也不想听到那个名字,再也不想想起她那张精致的脸。
———永远。
春节肖琳没有回石家庄过年,她以我正式女朋友的身份拜见了我的父母,我父母当然高兴,早在上个世纪的圣诞节,文静秀气的肖琳就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
我和肖琳开始了同居生活,虽然肖琳有时有那么一点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但是她对我的爱是发自内心的,几乎所有的事她都依顺我,所以,我们从来都没有红过脸。
感情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变得浓郁起来。
有时我也会想起她,想起那个远在天边的女人,一想就是万箭穿心地疼,我把她的照片压在我家的抽屉最底层,那块浪琴表也被我收起来了。
我的皮夹里被肖琳换上了她的照片。
春节过后,其中一个老总撤股,带走了几个他亲信的人,于是电子销售部总经理的位子就空了出来,最后王总拍了板,我平步青云。
配车换成了帕萨特。
在外人看来,我的事业和爱情稳定又让人称羡,肖琳没有再提出国的事,她的脸上每天都带着微笑,两个小酒窝越来越迷人了。
是谁说的,恋爱中的女人最美?真是至理名言。
这么长的日子,我似乎已经把她忘记了,我想,只要绝口不提,所有的痛苦和无奈,就会渐渐成为我内心最深最沉的古老秘密。
一旦埋藏好了,就不要再去翻起。
我祈祷,永远永远,都不要让我再梦到她美丽而妩媚的容颜。
五一长假,我随肖琳回石家庄。
他父亲性格豪爽,端了一大杯白酒跟我说:“你呀,打乱了我们老两口对宝贝女儿的全盘计划!你要是不好好对我女儿……”
我说:“岂敢岂敢……”
肖琳就红了脸跟父亲撒娇:“爸,你讨厌,别跟海涛喝酒,他会醉的!”
老爷子爽朗一笑:“呵,这就心疼上了?醉了又怎么样?我的女婿怎么能不跟未来岳父喝一杯呢?”
肖琳的母亲就夹了菜放在我碗里:“你就跟他喝一杯吧,要不然啊,他才不会放过你呢。”
辛辣的白酒穿肠而过,我当着肖琳家里人的面儿宣布:我跟肖琳今年9月9号(取长久之意)登记,国庆节举办婚礼。
2000年结婚多好啊,到时候跟哥们儿一说:“我新世纪开始那年结的婚!”
———牛X!生个孩子都是世纪老大。
既然我深爱的女人已经弃我而去,那么娶哪个女人还有太大所谓吗?
那天,我在肖琳家里吐得一塌糊涂。那个名字就在唇边,如果不是一次一次的用那些秽物堵着,我怕它迟早会溜出来。
老爷子一个劲儿地说:“好好,不错,我女婿,实在!”
从石家庄回来之后,我跟肖琳到处看房,最后我们在近郊买了一套公寓,并用我们的全部积蓄支付了首期款,其中,就有那张存折。
我在拿出那张存折的时候脸就变了颜色,直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才恢复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这天下午,我去中关村办事,回来的路上手机响了,号码尾数是88,一看就是某个高档酒店的电话。
“喂?”我说。
“喂……”只一个字,所有的记忆顷刻苏醒,我的手开始轻微颤抖,干脆把车靠边儿。
“喂?”我又说。
“是我……”叶子的声音开始清澈起来,有泪水要从我眼眶中滚落,在这一刻,我才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去忘记,只要她的一声叹息,就可以使远去十万八千里的往事全都苏醒,更加清晰。
我沉默了几秒钟,使自己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说:“哦?叶小姐?您不是在新加坡享受荣华富贵吗?怎么回北京了?”
电话那头也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她说:“我知道你恨我不辞而别,我只是……我只是想……”“什么只是不只是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又何必再来折磨我呢?”
“海涛,我没有啊!晚上七点半我在XX酒店咖啡厅等你,好吗?”
“对不起,叶小姐,我没时间……”我挂了电话。
我趴在方向盘上,一任泪水纵横,不是为叶子,是为我自己。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居然会为一个声音而掉眼泪,枉费自己是个男人!
所有的过往历历在目,清楚地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 我拿起电话:“喂,你好,转前台……前台,麻烦请转一下叶玲珑小姐的房间,好,谢谢。”
然后我给肖琳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晚上要跟客户谈事情,晚些时候才会回去。
肖琳“哦”了一声,说:“别太晚了,我等你啊老公。”
晚上七点半,我准时来到了那座装修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走进大堂的咖啡厅,我的眼睛迫不及待地搜索着,最后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背影上。
我的心“怦怦”狂跳,我走到她对面,默默无语地看着她。
叶子还是那么美丽,明眸皓齿,香腮似雪。正是五月天,她穿了一件玫红的丝质衬衣,衣摆松松打了个结,下面是一条同色的裙子,除了一块让人眼晕的满天星钻石手表,任何首饰都没戴。
她的指间夹着一支香烟,烟雾迷幻地笼住她一张俏脸。
我在她对面坐下,看着那块伯爵表阴阳怪气地说:“呵呵,阔太太呀,不可同日而语了啊。”
叶子没有在意我的阴阳怪气,她近乎讨好地冲我笑了笑:“你还好吗?”
“哼哼,我好不好,跟你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海涛,我知道你的感受,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伤口上撒一把盐就叫看我了?”
“我们能不能像朋友一样谈谈?”
“事情都过去了,谈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你做你珠光宝气的阔太太,我做我不起眼的打工仔?”
“海涛,对不起,如果我伤害了你……”
“你岂止是伤害了我?你还不如一刀把我杀了!不过,我现在很好,承蒙您关怀,我和肖琳今年国庆节要结婚了。”
“好好好,恭喜恭喜……”叶子咬了咬嘴唇,脸上笑容极不自然,我无意瞟见了她白嫩的右胳膊上肉红色的伤疤,想来这是去年国庆节打碎玻璃留下的吧。
这一眼,我对她的抱怨刹那化为乌有,我甚至想捧起她的手臂,在那些个伤疤上印上我的亲吻,但是这想法马上又灰飞烟灭,因为她腕上的钻石表闪耀着奢华的光芒,成功地刺痛了我的心脏。
我说:“你这个虚荣的女人!”
“什么?”叶子看着我。
“我说的不对吗?你跟以前出去卖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零售一个批发而已!你这个虚、荣、的、女、人!”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一字一顿地咬出了这几个字。
“你……李海涛,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只是想来问你我寄给你的存折收到了吗?我想来给你密码!
“呵,少TM来这套!给我密码?你要是真有那个心就会走之前来告诉我一声!想我就直说,你回来是不是因为那个60岁的老头子不行啊?非来找我干你?”
“你……X L!”叶子一杯水泼过来,泼了我一头一脸。
“哈哈……”我一边笑一边用手抹了一把脸,“都TM21世纪了,怎么还流行泼水这一招呢?叶玲珑,你就不能换招儿新鲜的?”
服务员走过来,问:“先生小姐,您二位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忙,我们聊天呢!”我吊儿郎当地说。
服务员就去看叶子,见她也没吱声,就说:“那请您二位谈话时小声一点好吗?不要打扰了别的客人。”
叶子深深看了我一眼,闭着眼睛吐了一口气,起身离去。
又一次把我折腾够了就走?!
我拍了两百块钱在桌子上,算是付账,然后快步追上正进电梯的叶子。
我用手挡住正在关合的电梯门,挤了进去。
叶子在电梯里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清澈的眼睛要把我融化。
我朝她逼近再逼近,直到把她逼到角落里,然后,我一把搂住她的小蛮腰,坚决地吻了下去。
叶子用脚踢我,尖尖的鞋跟戳疼了我的小腿,同时她推搡着我,而我的动作变得更为迫切,所有所有的思念如洪水猛兽席卷了我,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放纵奔流。
叶子的身子越来越软,后来两只小手不由自主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们的舌尖缠绵而狂热地搅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的,她丰满的胸脯抵住了我,使人禁不住去抚摸。
我扯开了她的丝质衬衣,有扣子滚落下来,碰到我的膝盖,最后落在地上。
……
电梯门开了。
若不是感觉背后芒针在刺,我还不会松开叶子,只怕自己一松手,她就像个美梦一样飞走了。
两个保安站在电梯门口,一个用手挡着随时要关合的电梯门冲叶子问:“小姐,您没事吧?”
叶子一惊,低头用手掩了衬衣,一边走出电梯一边说:“哦,没事,”她指了指身后的我,
“我老公。”
走出电梯门时她从小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塞到保安手里。
我搂着叶子的小腰随她而去。
身后房门一关,我就又一次抱住叶子。
她回吻着我,一只手就去扯我脖子上的领带,而我的手已经灵活地解开了她纹胸上的小钩子。
我亲吻着她,这个半年多来魂牵梦绕无数次的美丽女人,这个曾给了我无数欢笑和痛苦的美
丽女人,这个此刻裸露着上半身的美丽女人……
我把叶子放到床上,掀起了她的裙子……
如丝缎般柔软光滑的肌肤刺激着我,我的手指游走着,如同多年漂泊的男人重回家乡,每一寸土地都不肯放过。
手机忽然响了,我的脑海里闪现出肖琳的酒窝———但只有半秒钟,我一边吻着叶子的身体,一边把手机朝洗手间的大理石地面上扔了过去。
铃声“嘎”然而止,不止就邪了,又不是钢铸的。
那一夜,我们一次又一次做爱,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我相信,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所有的人都只会说一句话———我爱你。包括我在内。
所以在那一夜,我说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使自己欲火重燃。我愿意耗尽一切,只为能在这个晚上跟我深爱的女人两两相依。
最后我疲倦地拥着我的爱人睡去。
这一觉,睡得真好。连梦都没有。
哪还会做梦?美梦里所有的一切,此时都在我的怀中。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几点了,要不怎么是五星级酒店呢?瞧人家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不透一点光亮。
伸手一摸,叶子不在身边。
我喊了一声:“叶子!”
没有人应声。
于是我又喊:“叶子!!”
一样。
我拧开了床头的灯,然后再一一拧亮房间里所有的灯光。
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映入眼帘,依稀让我记起了去年叶子的生日。我打开来,拿起了里面那只耳环,水滴型的钻石在灯光下灿烂晶莹,就像叶子的眼泪。
果真是去年我送给叶子的生日礼物,但为什么只有一只呢?
盒子下面压了两张纸,一张是酒店退房的押金条,还有一张信笺:
海涛:
当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请再次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感谢你曾给了我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感谢你曾给了我一片天空,好让我自由地来去。
如果我深深地刺伤过你,请原谅,因为同时,我也伤害了我自己。如果你恨我,那就恨吧,总比爱我要好受一些吧?
我信命,也许,一切一切都由上天安排好了。
现在,你有你的幸福,我有我的生活,昨日一见之后,你我尘缘了尽,从此从此,你和我,只是两条平行线,再没有交点。
祝贺肖琳,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所见过的、最幸福的女人。
———叶子
2000年5月18日草
我苦笑了,昨夜的脉脉柔情尤在脑海,而我的叶子又一次从我面前消失无踪。
这真的就是命么?月下老人的那条红线怎么就牵错了人?
天下两两相爱的男女本来就少之又少,偏偏相爱了又不能在一起,是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拉开窗帘,五月的北京阳光灿烂,照耀着我的脸,我在阳光里望着远处的天,心里就有了抬手去抓太阳的渴望。
我是个蠢货,我自己知道。也不怕灼伤了双手,烧烂了心。
27年了,我居然要去学习做一件事,那就是——— 如何忘记。
走出酒店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半。
浑身酸痛,于是就在心里跟自己打趣说这一夜的重体力活,其劳累程度快赶上工地里的民工老大哥了。
我先去附近一家手机店买了个手机,刚把卡放进去,肖琳的电话就冲了进来,她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我在家里。”
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称自己下午要去海淀的市场看看,然后匆匆开车回家。在路上,我想着怎样去跟肖琳解释,但想来想去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天塌了有地,地陷了有火坑,就算是肖琳拿菜刀剁了我,我也认了。
肖琳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已经哭了很久。
我不敢正眼看她,一边解领带一边问:“怎么没去上班?”
“你说呢?”肖琳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反问。
“对不起,我……我昨天……”我紧挨着肖琳坐下,肖琳就抬起头来凝视着我,眼都不眨。
到底是做贼心虚,我浑身犹如针扎,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肩膀。
我们沉默着,沉默地听着钟表游走的声音———嘀哒、嘀哒…… 肖琳叹了口气:“海涛,如果你不愿说,我知道怎么也不会让你开口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两个能走在一起,也不容易。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也不想给你造成任何任何的压力。我只想问你一句,婚,还结吗?”
“结!”我点点头,“肖琳,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爱我。我既然在千禧年的第一天选择了你,那么,我会对我所作的一切负责。再过两个月你回石家庄去开证明吧。”
“海涛,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只好看着她。
“你爱我吗?”
“爱……”这个字说得含糊不清,说得我的心生疼生疼。
对不起,肖琳,有时候爱情就像战争,总会有人牺牲。
之后肖琳再也没问过那天的事,有时候我想她真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心里的愧疚一多,对待肖琳就呵护倍至了。
肖琳被我养得珠圆玉润,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快要结婚的消息,提前的言语祝贺就收到了一大堆。
什么才子佳人啊,郎才女貌啊,古老而朗朗上口的成语说得肖琳心花怒放,酒窝时刻准备醉死一片人。
我们开始忙着为即来的婚姻布置新家、置办家具家电及琐碎的日用品,并去拍了一组昂贵的婚纱照。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梦里那张美若天仙的脸。
八月下旬,肖琳请了事假回石家庄开结婚证明。在她走的第三天中午,我接到了忆婷的电话。
忆婷说:“李海涛你给我出来,我有事找你!”
我问:“你在北京吗?”
“废话!我不在北京给你打什么电话?”忆婷尖细的嗓音戳着我的耳膜,“下午三点半,我们三里屯77号见!”
“晚一点吧,我下午约了人谈事。”
“靠,我不是人吗?总之下午三点半,你不来就不是爷们儿!”
嘿,这个小姑奶奶,总是这么夸张,不过看在她曾给我留了六个言的份儿上,我答应她不见不散。
难不成又是为了……?我摇摇头,企图把那个名字从脑子里甩出去,她说得好,两条平行线,怎会有交点?
那就是临走前说的那事儿?让我给她找个杀手把老白脸儿高蝉给宰了?
真要是这样我可就得闪了,我的美丽人生不能毁在她手里吧?纵使她曾经给我留过六个留言。
忆婷还是老样子,说来也怪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姐,人家愣是保养得跟多少年前一样一样,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儿有脸蛋儿。
忆婷穿了件领子开得低得不能再低的艳黄色小上衣,大半个胸脯就露在外面,乳沟可以夹住一支钢笔。
我一直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把桌子上的布扯下一块来遮在她胸前。
忆婷看见我之后就先白了我一眼,我心想这小娘儿真有意思,还没招她呢,怎么就先仇视上我了?
我冲她一笑,问:“怎么着?姑奶奶找我有事儿?”
“先让我消消气,看见你就一肚子气,我要是个男人,就一刀劈了你!那谁,服务员,给我来听冰可乐!”
我跟她不过曾在一个屋檐下住过一段时间而已,又快一年没见面了,怎么就隔了那么老远招惹到她了呢?
于是就窃笑不已,心想高蝉的罪过可也真大,愣是把忆婷的脑子整坏了。
忆婷说:“你笑个屁!疯了X了,一会看你还笑得出来笑不出来!” “到底什么事儿啊?你直说吧。”看她严肃的模样,我也不好意思再笑了。
忆婷喝了一口可乐,然后又喝了一口。她喝完第三口,把杯子往桌子上一墩,开始讲了起来。不听则已,一听之下,我瞠目结舌,整个世界被疯狂颠覆……
叶子嫁的那个新加坡男人ERIC是个身家了得的船王,早年间祖先从福建来南洋闯荡,置下一片家业,到了ERIC这代,更是繁华红火,有人说ERIC的钱能堆成山,话虽夸张了点儿,但空口无凭,实力为证。
ERIC年届60,保养得体,一张脸就时时泛了红光,对公司的决策雷厉风行,但对叶子,当真是捧了宝贝一样,放在哪儿都怕化了。
他的婚变遭到了亲朋好友的集体反对,但ERIC不愿让别人在他人生最后的有限岁月里支配自己的幸福,他为了叶子宁愿被发妻分掉一半财产,包括董事会的部分股权,同时,也失去了在一双儿女面前做父亲的全部威严。
已各成家室的一双儿女的理由再简单不过,抛开亲情不说,单单是叶子的年龄就难以让人接受。
ERIC一意孤行,正面说:“如果你们执意反对的话,我们只能断绝父子、父女关系了!”
两个孩子就低了头不说话,心想,这怎么可以?跟你断绝了关系,等你一死,那么多家业不都便宜了那只狐狸?
与此同时,叶子的手续办得出奇顺利。
于是,一切搞定,万事OK。
娶了叶子之后,老ERIC做梦都在笑,他说:“DARLING啊,娶了你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啊。”
ERIC最开心的就是陪叶子逛街,人来人往的乌节路,美丽的叶子身姿婀娜,成为一道最迷人的风景,所经之处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曾经不止一次有外国游客不由自主地举起相机朝她拍照。
然后,人们的目光就会在ERIC的身上停留那么一小会儿,有时候会停留在ERIC稀疏的头发上,有时候会停在ERIC腆起的肚子上。
ERIC就贴了叶子的耳朵说:“你看看你看看,除了在董事会上,还没有人这么注意过我呢,DARLING,我太爱你了!”
叶子就牵了嘴角笑,尖尖的鞋跟儿有节奏地踏在新加坡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人行路上。
但凡叶子对哪件首饰或腕表多看一眼,ERIC的金卡就拍在售货小姐的面前,连价钱都不瞟一眼。
ERIC的身体比起同龄人来说确实不错,但也毕竟是60岁的人了,房事就快而省。这倒也隧了叶子的心愿,反正嫁给他也不是为了这个,最好他连一手指头都不碰她。
叶子结婚之后,忆婷回国续了签证,再返回新加坡之后就去了最出名最高档的夜总会。
不出一个星期,忆婷成为那家夜总会的头牌。
忆婷再去ERIC的豪宅看望叶子的时候就被ERIC拦住:“忆婷,你能不能不去夜总会上班?不然传出去叶子的好朋友是小姐的话……会比较麻烦。我给你20万,30万(新币,以人民币的五倍计)也可以,要不你回去中国吧!”
“我干嘛要走?我喜欢这儿,我喜欢当小姐,爽,怎么了?”忆婷拨开ERIC的手,冲别墅里喊:“叶子,快出来,你老公要赶我走!”
叶子闻声懒洋洋地下了楼,ERIC马上堆了一脸的笑,说:“怎么会呢?我哪里有?忆婷你快进来,我的DARLING正想你呢。”
忆婷为了能长呆在新加坡,不用一趟趟回国签证,干脆花一万四千美金买了一本西非一个小国家的护照
这种护照,可以在新加坡免签证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忆婷就去一趟马来西亚或泰国,打个转回来又可以再呆一个月。
忆婷就这样呆在了新加坡,叶子有一次背着ERIC偷偷去那家夜总会找忆婷,一进门就被一个胖胖的妈咪一把拽住,说:“你跟哪个妈咪的?先跟我去坐台吧!”
叶子就抽了手出来说:“不是啊,我来找朋友的,我不是你们的小姐。”
“哦,中国女孩子啊,来旅游的吧?有没有兴趣过来啊?跟我好了。你长得这么美,来赚点车马费嘛,很容易的!”
害得叶子连忆婷也没找成,扭头就走了。
那个胖女人还不死心,在叶子身后大声说:“我是AMY啊,21号妈咪,你想好了可以来找我的!”
叶子在新加坡完全过了上阔太太的生活,她也想把父母接过来住一段时间,无奈家里人对她仓皇嫁人、闪电结婚,而且对方还是一个老头子都耿耿于怀。
“有钱有什么用?你跟钱结婚的?咱家都快被人笑话死了!”母亲在说完这句话后“啪”地摔了电话。
我妈身体不错呢,叶子心想,单凭摔电话的声音就可以判断得出来。
她真想跟家里人说:其实,我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嫁给另一个男人的。
叶子在那一天哭成了个泪人,以至于ERIC回家后束手无措,用英语狂骂了一顿菲律宾女佣。
五月中旬,叶子回青岛,中途在北京停留了一个晚上。
那个晚上,叶子得知了我跟肖琳的婚期,也在那个晚上,我们疯狂地做爱,像是要迎接世界末日的来临。
第二天,她在疲惫的我尚未苏醒之前离开了酒店,临走之前,她把头埋进我身边的床单,把眼泪印干,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也许她心里所想的就像信中表示的一样,从此以后,我们都不会再相见。
叶子返回新加坡一个多月之后,忽然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她偷偷买了早孕试纸检测,果真是两道红线。
叶子去找忆婷,忆婷想也没想就回答:“回国打了。这还用问?”
叶子就拿眼瞪她,说:“你这个人,也算是女人?他再小也是条性命,何况,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海涛了,这个孩子就算是他留给我的纪念吧。”
“你这个傻X,简直疯了,ERIC要是知道了那不是他的孩子怎么办?除非你把事儿栽到老头子身上!”
“我再想想办法吧。”叶子说着就出了门。
据说那天叶子在海边坐了很久,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叶子就像一条来自深海的美人鱼。
最后,叶子决定,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两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叶子晕倒在洗手间里。ERIC当时吓坏了,火速召来了自己的家庭医生。
医生姓黄,已经做了ERIC 30年的家庭医生,两人在交往中已经成了朋友。
黄医生仔细诊断完之后,就用忧郁的眼神看着ERIC,示意他借一步说话,ERIC顿觉大事不妙,紧张兮兮地跟黄医生出了房间。
再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愠怒已经让ERIC涨红了脸,他劈头盖脸地问:“谁的?”
“什么谁的?”叶子心虚地反问。
“别装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我问得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叶子皱了皱眉,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我是你太太,你说呢?”
“我说?我说什么?15年前我就做了绝育手术!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叶子一惊,抬头看着ERIC,说:“可是我不知道!”
“对,正因为你不知道,你才会这样欺骗我!”
“你不也在欺骗我吗?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已经不能生育了?我才24岁,难道你让我嫁给你之后这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那你就……好好……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个,我明天跟黄医生约一下,你悄悄把孩子做掉,不要让我难看!”
“不!我要这个孩子!”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这个孩子!求你了,ERIC,既然你不能再生育了,那么让我自己养一个吧,我可以回中国把孩子生下来,你可以不管他,我自己来照顾他。求你了!我只想做个真正的母亲!”
“不行!当年我跟我前妻商量做绝育手术,就是因为怕将来子嗣多了在我们百年之后争这份偌大家业,你要是生下这个孽种,怎么算?”
“我们可以签一个协议,以后这个孩子不要你的一分钱……”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为了跟你结婚我已经犯了天下之大忌,多少人等着看我这个船王的笑话,这关系到家族荣辱,知道吗?”
“求你了……”
“不行!我现在就去给黄医生打电话!”
叶子在这个时候翻身下了床,忽然跪倒在ERIC的脚下,她昂起脸来看着ERIC,说:“你待我好我知道,我心里记着呢,但就算你给我整个世界,也抵不了这个孩子带给我的做母亲的喜悦。我知道我背叛了你,你可以惩罚我,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让我毁掉这条小生命的话,那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ERIC气得浑身发抖,喃喃说道:“我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啊。”
他拔腿走了,剩下叶子呆呆坐在地毯上一直没有起来。 那天夜里,ERIC很晚才回来,叶子半梦半醒地感觉到他在自己床前站了好半天,然后ERIC就去隔壁房间睡了。
第二天晚上,ERIC手捧一束鲜花,再一次来到叶子的房间。
他满脸堆笑地从鲜花后面拿出来一个盒子,说:“DAR-LING,送给你的,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叶子也想缓解事情,就顺从地打开了盒子。
那是一只镶满了钻石的手链。
ERIC坐下来,一边帮叶子戴上,一边说:“DARLING,我想过了,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我对你的心你应该清楚,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可以不问是谁的,但是,你必须要打掉他,好吗?看在我对你的一片痴心上,又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答应我吧。”
叶子的小脸上就出现了两行眼泪,她说:“ERIC,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你,这辈子就打算跟定你了,我承认我做错了事,我也发誓,以后我不会再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真得想做个母亲,这是我第一次怀孕,如果你肯原谅我,让我把小孩子生下来的话,我保证这也是最后一次怀孕。ERIC,要是你真的爱我,就求你理解一下一个女人的心吧。我不想一辈子连自己的骨肉都没有。我回国去生,然后会把孩子放在中国我母亲那里抚养,我以自己的人格保证,不会让这个孩子给你带来任何麻烦,将来也不会让他跟你的两个孩子分财产。ERIC……”
“别说了!”ERIC从叶子的床边“腾”就站起来,“我说打掉就打掉,没有商量余地!”
“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孩子!”叶子杏眼圆睁,大声叫道。
“那你……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这些昂贵的珠宝首饰,所有的一切!”
“我可以不要,不要这些锦衣玉食!我要做一回母亲!”叶子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来收拾东西,ERIC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问:“你要干什么?”
“如果你执意让我杀掉这个孩子的话,我们只有离婚!”叶子一字一句,如同钢针钉进ERIC的心脏。
“我们刚结婚半年多,你要离婚?我付出了那么多,你要离婚?”
“我什么都不要,怎么来的怎么走,一分钱都不拿你的。我只要这个孩子!”叶子一边说一边匆匆收拾衣服,“我今天去忆婷那里住,我们先分开几天吧。”
ERIC看着叶子收拾完东西,拎着一个小箱子走出房间,他快步跟在叶子身后,就在叶子走到楼梯口的时候,ERIC抬起脚来狠狠踹向叶子的腰……
叶子“啊”了一声,人就从楼梯上“咕咚咕咚”滚了下去,同时,箱子也脱了手,衣物就洒了一楼梯。
叶子当时就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觉得天旋地转,一股热乎乎粘乎乎的液体从下身流了出来,她说:“孩子啊……”
楼梯上的ERIC也惊呆了,他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叶子,冲着站在旁边束手无措的菲佣大叫:“Don't staer blankly, call an ambulance,right away!”
叶子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看着新加坡洁净美丽的天空,任由泪水流淌。
再次醒来的时候,叶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的ER-IC。天已经黑下来了,是那种温柔的黑色,如同ERIC温柔的目光。
ERIC把叶子的手捧在掌心里,说:“DARLING,现在好了,再也没有什么成为我们相爱的阻力了。”
叶子冷笑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我要离婚。”
十天以后,叶子在忆婷的陪同下走出了黄医生的私人诊所。
这期间,ERIC再也没有出现过。
黄医生送她们出来,忧伤地看着叶子欲言又止,说:“陈太太,请您好自为之。”
叶子回了别墅,她是来收拾东西的。
ERIC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成了一个十足的老人。叶子的心就软了,可恰在这时感到腹部抽搐了一下,她又想起了那个被ERIC亲手毁掉的小生命。
叶子提着箱子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楼梯,她从最上面一阶一阶看下来,然后就看到了ERIC老泪纵横的脸。
“你不能再考虑考虑吗?”ERIC问。
“看到你我就会想那个无辜的生命,你说还能再考虑吗?”
那天叶子住到了忆婷家,ERIC没再逼她,很快的,他们正式结束了八个月的婚姻。
离婚之后叶子最后一次到别墅拿剩下的私人物品,ERIC等她都忙完了,递给叶子一张支票,上面的金额是50万新币。
ERIC说:“这点钱对我不算什么,但我们对彼此都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给你这些钱,只是希望你回中国后能好好生活。”
叶子拿着支票笑了,说:“50万?一条生命只值50万吗?”
“你要多少?我可以一分钱也不用给你的!”ERIC生气地说。
“你误会了ERIC,就算你给我金山银山,也抵不了作为一个母亲失去亲生骨肉的痛苦。
钱,我一分不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算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对不起,ERIC,我自知给你带来了不尽的麻烦和伤害,对不起!”说完这些叶子向ERIC深深地鞠了一躬,走出了那座豪华别墅。
叶子来时什么样子,走时就什么样子,她没有带走ERIC给她的任何东西。
除了弥漫在心里无边无际的痛苦。
忆婷在当天晚上骂得叶子狗血喷头,她指着叶子的鼻子说:“你是猪啊?跟了那老头子八个月,受了这么大的罪,却一分钱都不要,你脑子里是进水了还是进屎了?”
叶子答非所问地说:“我想回北京。”
忆婷说:“那也行,反正事情都是因为李海涛而起,回去找他要个说法。”
叶子本来闭上的眼就又睁开了,说:“先说好啊忆婷,不许你去打扰李海涛!他什么都不知道!人家马上要结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天作孽,尤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啊!”
“你……你真是长了副猪脑子,还可违不可活呢!没有李海涛你怀得了孕啊,没有李海涛能唱这么一出啊?他把你害这么惨,不行,一定要找他。丫的要是不承认,我就找个杀手把他和老白脸儿一块宰了!我跟你回北京!”
“唉,不跟你说了,跟你说不通。我想睡会儿,等身体恢复好了,我就回去。北京多好啊,”叶子脸上就有了憧憬的神色,“那儿有我最美丽的时光。”
……
我看着忆婷,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把大锤樱幌乱幌潞菰易盼业男脑唷N业囊蹲樱易畎娜耍裁此饷炊嗟纳送春湍ツ眩?/FONT>
老天爷啊,你于心何忍?
要是去年十月,我在那十九天里给叶子打个电话,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忆婷说:“你盯着我看个屁呀,说句话啊,我不管你什么时候结婚,反正这事儿因你而起,你要是敢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我,我就……”
我一把拽住忆婷的手:“叶子在哪?走,带我去见她!”
我随忆婷来到了兰苑国际公寓9A。
小云开的门,她一见我就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然后对我朝卧室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就拉着忆婷出门了。
原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可现在,我至爱的人就躺在那儿,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沉睡中的叶子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容凡人碰触一下。
她小小的耳垂上,戴了一只水滴型的钻石耳环,亲切而熟悉。
我轻轻蹲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就像以前一样。
但愿时光就此停滞,这一刻,就是一生。
叶子睁开了眼睛。待看清楚是我,微微一怔,然后坐了起来,说:“给我一支烟。”
我点燃了递给她,她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然后问我:“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说:“叶子……”
“你走吧……”
“为什么?”
“我说过的,我不想再看见你。”
“叶子!忆婷都告诉我了,一切是因为我……”
叶子没有接话,她起身下了床,我跟着她来到了客厅,她打开房门说:“李海涛,请你出去!”
“为什么呀?给我个理由!”
“我们不要打扰各自的生活了,好吗?我过得很好,我自己能处理好一切!”
我“嘭”的一声推上门,一把把叶子搂在怀里,嘴里喃喃说道:“我不管了,你既然回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走……”
叶子在我怀里哭了,她说:“老天啊,你帮帮我吧……”
我在两天之内火速给叶子和忆婷租了房子,并匆匆添置了一些日用品,住在小云那儿也不妥,毕竟陈杨调回了北京。
搬进去的当天,我问起了叶子去年远嫁新加坡的事情。
叶子说:“我曾经一心想嫁给你,只是,当我看到那两张电影票的时候,我突然害怕地要死。肖琳我见过的,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子优越和自信,我当时就觉得,完了完了,海涛终于要离开我了。这样一想,反而轻松了,既然是迟早的事,何不早早收场呢?你走了以后,我伤心了好久,心里就说:要是你三天之内回来,我就原谅你,可是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我又想:那就给你五天吧!然后五天也过去了,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我一次又一次修改日期,却一次又一次失望。一直到第十七天,我给你寄了信和存折,我想你看了以后肯定会明白,如果你想挽回的话,一定会联系我,就算我搬了家,打个电话总可以吧?可是,没有。走的那天,我用机场的电话打你手机,你却把手机转到留言信箱里了,我想罢了罢了,走吧走吧。”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到了新加坡,ERIC向我求婚,反正既然与你分了手,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所以……”
天啊,这么说来那个643*****的电话是她打的?
“为什么你走的那天不用手机打呢?”
“你一直都没来过电话,我只是想给自己留点儿面子。”
我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叶子,我想告诉你———”我说,“第一,在那十九天里我没有一分钟不想你,但我是个男人,而且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想平时都把你给宠坏了,也许这次冷处理一下比较好,所以我就没给你电话,后来想打给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第二,你走之后我才接到那封快递,因为那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第三,我一直在找你,我想小云后来也告诉你了吧?还有,最重要的,不管你相不相信,2000年之前,我连肖琳的手都没碰过一下,我发誓!”
叶子闭上了眼睛,我听到她轻轻说:“天啊……”
天啊,难道真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叶子递给我一支烟,问:“你信命吗?”
“不信,我相信因果报应。”
“那我们到底是谁做错了呢?”叶子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然后我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肖琳的电话就是这在个时候打进来的。
“老公,”她在电话里小鸟一样的叫,“我的结婚证明啊什么的都开好了,明天就回去,中午十二点零七分到,你到火车站来接我吧!”
叶子低了头,不再看我,确切地说,她什么也没看。
说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叶子在我心里的地位,我不在乎叶子做没做过小姐,嫁没嫁过人,我只想这一辈子能跟我心爱的女人在一起。
我想说:叶子,嫁给我吧!
但是,话只要一出口,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实在不忍心去伤害肖琳,她始终没有做错过什么,我怎么能把痛苦强加在她的身上。
可是,我的叶子……
似乎,凡事有了选择的余地就变得复杂而令人苦恼。
我们就这么沉默着,直到忆婷推门进来。
忆婷一进门就问:“李海涛,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有信儿了吗?”
“什么事儿啊?”我一脸迷惑。
“杀手的事儿啊!我今天给老白脸儿打电话了,TMD他居然扣我电话!我一定要宰了丫的!找不着杀手我就自己来!”忆婷的小脸由白变红,神经质地挥舞着双手。
“你又来了,别那么冲动,一天到晚说要宰了人家,多大的仇啊,不就是个戒指嘛,不至于的,别让别人毁了你自己。”
“不是戒不戒指,一想起这事儿来,我就我就……我TMD我……”忆婷的脸又变成白的,我看着她,总觉得忆婷已经半疯了。
“行了行了,瞧你跟个疯子似的,”叶子拉了忆婷坐下,“你快回新加坡吧,反正这儿也没
什么事儿了,海涛会照顾我的,我还报了电影学院的表演进修班,过几天就去上学了,你放心回去吧。”
“哎呀呀呀呀……你真要去学表演啊?”忆婷大睁了双眼问。
“是啊,我爸以前是省话的,我身上怎么也有点艺术细胞吧?再说,别的东西我也学不下去。”
“嗯,有理,再说你个大美女不当明星太可惜了,支持!李海涛,你说呢?”
“是啊是啊,我刚才还跟叶子说呢,她小时候就学了八年舞蹈,又唱了两年歌,不进影视圈儿发展是一大损失。”我笑着说。
“哈,那我明天订回新加坡的机票?省得在这一呆就想起老白脸儿那个混蛋来!不过,李海涛,那事儿你还得替我想着点儿,不出这口气我TMD心里别扭!”
那天晚上,我搂着叶子坐了一宿。谁都没有提到过肖琳,谁都没有提到过今后。只是那么相拥着,看着窗外。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叶子说:“海涛你看,太阳就快出来了。”
“叶子,”我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我的眼睛,我说:“我爱你,我要娶你!但是,请给我时间去处理和肖琳的关系,她在这个事情中始终是个弱者,我不能、我也不想伤害到她。给我时间。”
叶子拍拍我的脸说:“别傻了,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娶我,肖琳是个好女孩,别伤害她,都是女人,我知道心碎的痛苦,这也是我回来后不想见你的原因。你们婚期在即,不要更改了,相信我,我没有半点怨言,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地下情人。”
我抱住她,想强忍住悲伤,却没有成功。
中午到火车站接到肖琳,她一上车就在我脸上重重一吻,说:“亲爱的,想死你了!”
我努力使自己笑出来,笑得不太好看。
肖琳回来之后就催着我去开证明,幸福洋溢在她的脸上,她热切地筹备着婚礼的一切事宜,我借口工作忙没有插手,内心时刻都在挣扎。
我试图跟肖琳说起叶子,但每次一想起千禧夜那滩毫无生气、硬硬的血迹,一看到肖琳笑盈盈的酒窝,话就硬生生咽了下去。
有时候我想:我TMD干脆跳楼算了,反正这么活着也是难受。
忆婷四天后返回新加坡,叶子看着她进了闸口就松了口气,上了车才对我说:“终于走了,终于走了,还真怕她留在北京出什么事儿。”
“你的意思是?”我问了一句。
“我没见过高蝉,也没他的联系方式,反正心里总有点害怕……忆婷平常就神经兮兮的,特爱走极端、钻牛角尖的一个人,自从她和高蝉的那档子事儿以后,就更神道了。她还老喜欢HIGH呀什么的,我有时候觉得她把脑子都给HIGH坏了,我记得在新加坡的时候……嗯……我记得有一次,忆婷找到ERIC的保镖,悄悄问人家哪儿可以买着手枪,弄得人家后来每次见她都跟见了鬼似的。有时候她的思维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我宽慰叶子,笑言忆婷也是“大场面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2000年9月8日,叶子第一天去电影学院上课。 第二天,我和肖琳去领结婚证书。
走到登记处,我停住脚步,突然说:“哎呀,坏了,我忘了带照片了,没照片怎么行啊?”
“怎么会呢?我临走前还提醒你的。你呀!”肖琳嗔怪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脑门,说,“没关系,这不门口就有个快照吗?去吧!”
我用手来回搓着自己的脸,搓得脸颊发烫,我运了半天气说:“肖琳,能不能……能不能……反正今天别登记了行吗?今天,我心情不好。”
“啊?你说什么呀海涛?你在说什么呀?”肖琳一惊之下,脸色泛白,眉头越拧越紧。面对
着她尖锐的目光,我低下了头。
肖琳在我面前足足站了两分钟,然后,转身走了。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我心里忽然害怕起来。
我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看着她打了辆出租车,我几乎一步不落地跟在那辆车后面。还好,肖琳既没有撞墙也没有跳河,她下车回了家,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后脚紧也跟着进了家门。
肖琳坐在卧室的床上发呆,巨大的婚纱照醒目地挂在墙上,照片上的肖琳小鸟依人一样依偎在我怀里,无忧无虑地笑着。
我坐到她身边,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她轻轻抽出了手,抬眼看我的同时眼泪就下来了,她哽咽着问我:“为什么?”
我起身点了一支烟,几乎听到了屋子里空气流动的声音。
我说:“对不起。”
肖琳追问了第二句:“为什么?”
我掐灭了香烟,说:“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叶子的那句“给我一支烟”开始,我一直讲一直讲,就像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没有一丝虚假和掩藏。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过肖琳。
肖琳也没有插过一句话,她默默地听着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我无法想象当时肖琳的眼泪如何淹没了她内心的苦涩,也不知道她如何在震惊和悲伤之余还能撑住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没有昏倒在我的面前。
故事讲完了,我沉静片刻又说:“我知道在这个故事里,你一直是个弱者,你对我的爱、给我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我无法请求你的原谅,但现在我必须让你明白整个事情的经过。最终的决策权在你手里,如果你还想嫁给我,那么我们的婚事照常进行,我会像所有好丈夫一样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并且向你承诺从今以后……从今以后不再继续跟叶子的情人关系,但希望你答应我让我作为一个朋友去照顾她,帮助她,毕竟,她为我吃了太多的苦。如果你
……”我没有再说下去。
那一句没说出口的话是:如果你肯退出这场爱情成全我和叶子的话,我会跪倒在你脚下,三拜九叩。
许久许久,肖琳没有说话,她一直沉默着,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肖琳说:“能给我一支烟吗?”
我疑惑地看她一眼,然后点了一支递给她。她猛吸了一口,咳嗽起来。
我拍拍她的后背,说:“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肖琳随时附和了一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海涛,你现在走吧,明天一早我给你答复。”
“不行,我不能走,万一你做出什么傻事,我一辈子都是个罪人!”
“不会的,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下来想想,太累了,你的故事也太长了,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吧。”肖琳现在的脸上波澜不惊,连泪痕都已经干了。
我捧起她的脸,说:“看着我,我是认真的———如果你出什么事的话,我也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个晚上,我一直呆在楼下的车里。我怕肖琳有什么三长两短。
天光已亮,我飞快地上楼,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我的手居然抖动了一下,说真的我心里害怕听到肖琳的决定。哪个即将成为新娘的女人会把自己深爱的男人拱手相送呢?
肖琳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屋子里烟雾缭绕,我留下的那盒烟已经全被肖琳抽光了。
听见我进门的声音,她没有抬头。她的声音嘶哑,看也没看我一眼:“海涛,我想了一个晚上,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我的心狂跳了几下,心想:完了,无期徒刑。
肖琳咬了一下嘴唇,停顿了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说:“但是……叶子比我更需要你,她为你付出的更多。上苍既然给了你们一个能成眷属的机会,我肖琳怎么敢忍心破坏呢?我相信你的话,如果我一定要跟你结婚的话,你也会努力做个好丈夫。但这种勉强的幸福会伤害三个人,如果我退出,伤害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肖琳再也忍不住,她哭出声来,“海涛,我……我……退、出!”
我扑到沙发上,抱住她的腿说:“琳,这笔感情债,我李海涛一定记住。”
肖琳举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她的眼泪滴落在里面:“你错了,感情不是债,亲爱的,不是。你给了我有生以来最开心最幸福的恋爱时光,我会把它埋藏在心里,藏一辈子。”
“可是,你父母那边怎么解释?婚期……太近了。”
“我想了一夜,很多事都想好了,你就不用管了。从小到大,他们都依我,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要我去石家庄请罪吗?”
肖琳摇摇头,说:“我想见见她。”
“叶子?”
“对。我想见她,另外,今天我搬出去住。”
“别别,要走我走。这是你的家。”
“不是我的,没有了你,这儿根本就没有意义……”
“对不起……”
“行了,快去找她吧,我想收拾一下。”
“……那好,我这就去找她!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也会结束我的生命……你等我,千万别走开!”
七点多,我一顿乱捶敲开了叶子的家门。
叶子一副刚刚起床的样子,悠悠地看了我一眼,说:“这么早?哦……新婚快乐!”
“跟我走。”我抓住她的胳膊。
“干嘛?我一会还要去上课呢……你先进来吧。”叶子关好门,“跟你去哪儿呀?对了,昨天手续办得顺利吧?”
我一边催促她穿衣服,一边简单扼要地把昨天和今天一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叶子惊讶地看着我,喃喃地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吗?想都不敢想,居然……这么好的女人……”
我带着叶子开车往家里赶,本该万分喜悦,我们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蓦然之间,我想起来一件事情,眉头不由自主就皱成了一团,车子也慢了下来。叶子看我异样的表情,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叶子不信,她再三追问,最后以生气不理我相威胁。
我叹口气,道出原委:“是这么回事儿,现在的公寓是我和肖琳一起买的,分期付款的嘛,因为也……也确实是想用这房子结婚。反正首期款啊、装修啊什么的……全都布置完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花了30多万吧?我去年年底发了10万块钱奖金,加上你走前给我的存折和乱七八糟什么的,我只拿了十六、七万,剩下的钱就是肖琳拿的了,应该大部分是从她父母那儿拿的。因为本身肖琳是外地户口嘛,那这个房子就写的是我的名字。现在肖琳要走,那房子过户的话我想可能就比较麻烦,而且她今天也表示……要是我没理解错,她有要离开一段日子的意思,那么这钱……这一时半会儿的……”
“调头!”叶子冷静地说。
银行门口,我抓住叶子的手,说:“叶子,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大男人……我……再说,也不一定就今天非得给她呀!”
“难道还分你我吗?”叶子用手肘拐了我一下,说:“我只是想把这件事妥当地尽快解决。我可能太自私了宝贝,也可能是小人之心了,不过我是真的害怕……万一肖琳再变卦呢?哦,对了,”她下车时问,“多拿一些给她吗?”
“别,千万别!你会刺伤她的!我了解肖琳,感情哪能用来换钱?”
“知道了,宝贝。”
叶子再回到车上时,交给我一个黄色的存折,我打开看了一眼:20万,抬头写得是肖琳的名字。
“一会儿你先上去,反正你看吧,看今天合不合适给她。要是合适的话……我过十多分钟再上去。”
“有密码吗?”
“353535。”
肖琳从我手中平静地接过了存折,从开始到现在,她没有吵过也没有埋怨过我一句。然后她沉默地把墙上的婚纱照搬了下来,说:“原以为会挂一辈子呢。”
我垂着双手看她做这一切,真希望她能抬起手来结结实实地揍我一顿,最起码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叶子来了。
两个女人对视着,渐渐眼里就都有了泪。
叶子说:“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谢谢……”
肖琳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搞不懂,到底我是第三者呢,还是你是第三者呢?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海涛告诉了我一切,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后她绕过我和叶子,拖着箱子和那幅巨大的婚纱照向门外走去。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叶子在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叶子哭着说:“姐,这一辈子,我记着你的大恩大德!”
肖琳转过身子,用手拍了拍叶子的小脸:“好好生活。”然后她抬眼看着我,眼泪潸然落下。
我和叶子在阳台上看着肖琳的背影渐渐远去,瘦瘦的,小小的,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肖琳在当天正式递交了辞职报告。王总对此深感疑惑,特意打来电话问我,我不知如何解释,只说:“慢慢我再跟您说吧。”
好在我现如今是公司的大红人,反正一般员工也不太敢对我的私事议论过多,大家又都忙着养家赚钱,于是渐渐的,人们也就越来越少提到肖琳这个名字了。
我的家人对我突然悔婚大惑不解,我没有过多的解释,他们也没有追问过。事已至此,父母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三个月后,也就是2001年元旦过后,肖琳远赴英国求学,走前给我打了个电话,但是坚持不再见面。
“不要让我反悔自己的决定。”肖琳说。
三天以后我还接到过一个她的电话,电话里是“呼呼”的风声,也许还有飞机的引擎声音,肖琳在听我“喂”了一声之后,挂断了电话。
也是在这个时候,叶子获得了第一个电视剧里的小角色。
她很高兴,去拍戏的前一天晚上兴奋得一夜没睡,我说:“你再不睡,明天有黑眼圈儿可就影响形象了!”
叶子赶快闭上眼睛,手却伸过来挠我的痒痒肉,说:“快点快点,你要是不想这么难受就给我唱催眠曲!”
还催眠曲呢,这深更半夜的,我还不想把狼招来。
年底公司奖励了我15万,我一分不漏地全都交到叶子手里,然后先跟叶子回了青岛,又带她回了我们家。
叶子那边没什么,她父母对我的工作、外表等等都非常满意,他们的女儿在婚变之后还能把这么一表人才的未来女婿带回家,当然是件大喜事。而我父母脸上的表情就淡多了,但也没说什么,我妈只是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这女孩也太漂亮了,漂亮的让人心里不踏实,我还是觉得肖琳那姑娘不错……”
我心想幸好你们还不知道叶子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呢。
春节过后,王总想进入房地产业,因为如果今年七月北京申办奥运会成功的话,那么很多楼盘相对就会升值,而且耿直也正式接管其家族企业,他可以在这方面帮我们一把。
王总找我谈话,希望让我能入股30万,再给我一点干股,算我一成的股份。我知道王总并不在乎那几十万,他只是想让公司的命运跟我有直接的关联,这样我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他干了。
我的薪水以年薪计合人民币30万,股东分红另算。
公司的前途一片光明,我也觉得是个好时机,回家跟叶子一商量,叶子很支持。
生活完全步入了正轨,有时躺在床上,我就会和叶子憧憬一下美好的未来,考虑到叶子还在读书,我的事业又在关键时刻,婚事就先搁下了。
与我蒸蒸日上的事业相比,叶子的星途并不如意。
每年从北电、中戏、上戏三大表演院校毕业的本科、高职、大专生粗算就几百人,再加上广院、军艺、舞蹈学院等各大艺术院校,在北京漂泊着的怀揣明星梦的少男少女们数以万计,而有些内心不纯的投资商、制片、导演更为一些女孩子提供了捷径,恰恰有的女孩为了明星梦不惜一切,所以一拍即合。
竞争无处不在,即使是在这个外人看似明媚的圈子里。
叶子虽然美貌,但只是一个小小的表演进修生,想绕过那些科班出身的师姐们,怎么也得左右逢源,另辟蹊径。而经过许多事情之后,叶子已经再也不愿意以身体为代价去交换任何的东西了。
“我要善待自己,好好对待自己的人生,好好对你,不再违心地去做任何事。”叶子躺在我身边时说,惹得已经快跟周公见面的我又禁不住在床上好好爱了她一回。
叶子在这个不大也不小的圈子里成了那种碰不得的美女。
演员的照片大多时候会在各个剧组串来串去,别的导演想用叶子的时候,垂涎于叶子美貌却没捞到好处的人就会夺下来,说:“这丫头,漂亮是漂亮,就是戏太烂,事儿也忒多,反正你愿用就用,话我可是先搁这儿了。”
其实那孙子心里话是:靠,小丫头片子还TM装紧!最好大家都说好了不用她!漂亮的多了,狂什么呀?北京漂着好几万人呢,难道就缺她叶玲珑一个?
但叶子的美貌却是没人可以否认的,于是,她接得最多的是花瓶形象的广告。
“广告就广告,”叶子心说,“本姑娘要从广告起家,做一番事业。”
有时候叶子也会跟我抱怨,说这个圈子怎么复杂得像个大染缸。每到这时我都会拥她入怀,
说:“老公爱你,老公支持你,但是要是太累就算了……”。
“可我不想半途而废……”叶子扁扁小嘴,说。
记得有一次深夜叶子从外面跑回来,我迷迷糊糊地从梦里一跃而起,黑暗中差点儿把她当梁上君子暴揍一通,待看清了是她就惊讶地问:“你不是去保定拍戏了吗?”
“我连夜打车回来了。”
“怎么回事?”
“不高兴!MD那个导演,气死我了……反正我踢得他够戗!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演了,偏不让他占便宜!”
我把叶子搂进怀里,吻她的额头和脖子:“要不就别做这行了,这么复杂的圈子,我现在能养得起你了。”
“不嘛老公,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我不是花瓶,我要证明给大家看,我要证明我能养活自己。”
2001年7月13日,举国欢腾,庆祝北京申奥成功。一个字:爽!
那天我和叶子像两个开心的孩子一样开了车去长安街,我们把窗玻璃摇下来,叶子挥舞着她特意从柜子里找出来的一条火红色丝巾。
长安街华灯高照,人头攒动,到处是兴高采烈的人们,我们被这种气氛感染着,一直到深夜才回家。
刚回到家没一会儿叶子就接到小云的电话,她推醒正要进入梦乡的我,说:“宝贝,快起来,小云那边出事儿了!”
我强打精神起床穿衣,跟叶子开车朝小云家驶去。
真是壮观啊!小云家里乱七八糟的,凡是能砸得都砸了,连电视机都撂倒在地上,称得上一片狼藉,面目全非。
我还想呢,这两口子庆祝申奥成功的方式还挺独特。
陈杨坐在一口大箱子上,金丝边儿眼镜已经不知去向,他一双眼睛红红肿肿,小云一边用手拉他,一边说:“你给我起来!”
陈杨也不管我们在不在场,就低了声求小云:“不要走嘛!”
咳,原来是两口子打架。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虽然我跟叶子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有一点敢肯定:那就是———起因绝对不会是陈杨在外面乱搞。
就算陈杨想乱搞,也得有得搞不是?那么,两口子之间别的事也就不算原则问题了。不是原则问题的问题就值得探讨,值得原谅。
正想上前劝劝,就听有人按门铃,小云丢下陈杨去开门,两个pol.ice走了进来。
“谁拨的110?”一个问。
“是我。”小云回答。
“怎么回事儿?有什么问题吗?”
“他不让我走!”小云拿手一指陈杨,可怜的陈杨哆嗦着嘴唇说:“不是啊,pol.ice先生,她她……”
“你们俩什么关系?”
“没关系。”小云的回答绝对经典,有点让人喷饭的意思。
“没关系你怎么在这儿?”pol.ice盯着小云。
“她是我女朋友,她要跟我分手,我不想让她走。阿SIR,你们不要让她离开我!”陈杨哭丧着脸,一副可怜像。
“这事儿也打110?你,”一个pol.ice指着陈杨说,“从箱子上站起来,让人家走!”
陈杨的眼泪就下来了,他流着泪看着小云:“你……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那天夜里,我和叶子开车把小云送回了天津。这一趟夜半长途,跑得我是疲惫不堪,第二天跟客户谈生意的时候差点儿睡过去。
要说小云做事也真绝,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谁跟男朋友分手要请pol.ice出面维持秩序的,而且,她还砸坏了人家全部家当。
按小云的说法,其实一开始她就没爱过陈杨,起先陈杨在香港还好,反正两三个月才见一面,有点矛盾也无大碍,但等陈杨一调到北京,小云就发现越来越无法忍受陈杨了。
说到底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小云并不爱他,那生活中的很多事儿就难免挑刺儿。又所谓两口子打架,床头打床尾合,但偏偏陈杨那事儿又一点不行,所以小云暴脾气一犯,就免不了摔摔打打的。
摔打多了,两人的感情就受了创伤,小云在这个午夜之前最后下了狠心,为了让陈杨恨自己从此没有任何念想,她就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干净了。
“叶子,海涛,”小云说,“不怕你们俩笑话,我想明白了,钱也好,舒服日子也罢,跟爱情相比只能算个屁,我以后要好好生活,好好谈恋爱,找一个我爱、也爱我的男人,没钱有钱都无所谓,只要我们俩相爱就好。”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叶子对小云赞许地点点头,她搭手搂了搂小云的肩,说:“好啊,支持你。只是,唉,你们一个个都走了,雪儿在美国,估计明年才能回来,忆婷回新加坡了,你现在又回天津,这要是海涛以后欺负我什么的,你们都大老远的,谁帮我呀?”
“他敢!李海涛,你要是敢欺负叶子,我就把你的牙全拔光!”小云用手指捅了我一下,笑着说。“哎,对了,你可以找青青啊,她快从上海回来了。”
电影学院的进修班是一年制的,叶子在小云回天津没多久就正式结业了。
那天我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花店买了束红玫瑰,而口袋里的钻石戒指是早准备好了的。
一进家门我就单腿点地,把毫无心理准备的叶子吓了一跳。我左手持花,右手高举首饰盒:
“亲爱的叶玲珑小姐,拜托你嫁给我,我保证一生一世都好好爱你。”
叶子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把脸埋在那束玫瑰里,如花的容颜含羞带娇,她说:“宝贝,哦,宝贝,你真是把我都给宠坏了!”
我的吻就落在叶子的耳朵上,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到她的嘴唇……
玫瑰花瓣扑腾了一地,如雨……
叶子依在我怀里说:“老公,要是在这个房子里结婚我总觉得……总觉得心里有点别扭,我们把这套房子卖了或者租了另买一套吧,反正早早晚晚的事儿,今年国庆节也赶不及了,不如明年五一吧,你说呢?”
我没意见,叶子说的对,这里曾是我和肖琳的婚房。
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我深信除了对方,彼此心里都不会再去接纳别的人。只是我现在天天忙得不可开交,王总把公司所有的事情都交由我处理,我名片上的头衔已经由部门经理改成了:云海公司副总经理。于是,房子的事就只能由叶子来办了。
可是叶了来回来去看了不少房子,都不是特别满意。也有满意的,一万多两万一平米,我们现在还到不了那个水平。
我最后提议:还是等我们公司的房子开盘吧,反正现在项目已经启动了,相信明年就可以正式开盘了。
这样一来,婚期就定在了明年的国庆节。
遇上小玉的那天我清楚地记得是9月11号,因为在北京时间的当天晚上,全世界都看到了美国的摩天大楼瘫塌的过程。
所以,在此后的日子里,一提起美国的911事件,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玉,虽然那事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天傍晚我牵了叶子的小手逛商店,在出来后去停车场的路上,叶子突然捅了一下我的手掌心,同时人就站住了。
叶子盯着一个蹲在地上卖盗版DVD的女人发呆。
那个女人这时候也抬起头来看叶子,然后她慢慢慢慢地站起来,暮色里,我在看清楚那张脸的同时心里“咯噔”一下。
天啊,小玉,齐玉琼!
小玉的头发齐耳,松松别在耳后,一张脸清瘦清瘦,颧骨就愈显突出,她穿了件简单松懈的套头衫儿,一扫几年前的靓丽形象,除了旧日那份依稀可见的妩媚,几乎跟普通小贩没什么两样。
两个女人在夜色即将来临之前就这么对视着,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最后小玉从嘴角挤出了一丝冷笑,桀傲地说:“你们要打我就现在打吧,我不会还手,反正咱们的账早结早了。”
叶子咬了咬嘴唇,说真的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蹲下身子,从地上那个黑布包里拿了一堆光盘,说:“我要这些。”
小玉就在这时看了我一眼,她鼻子里一“哼”,夺过叶子手里的那些光盘,“对不起,我不卖了。”
叶子也没露出奇怪的表情,她扭脸看看我,我皱着眉摇摇头,示意叶子离开。
就在这时候周围忽然骚动起来,就听见有人小声喊:“快跑快跑,工商来了!”小商小贩们以最快速度做鸟兽散。小玉也急急地拾了包就跑,被叶子一把拉住,“上我们的车。”她说。
我差点儿气晕过去,但又不好阻止。
“什么时候出来的?”叶子坐在前座,头也不回的问。
“一个多星期吧。”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小玉,刚好接触到她的目光,还是那种让人冷入骨髓的眼神,我赶紧转移了视线。
不是怕她,总觉得她浑身带着一股子不祥的气息,就像死人从坟里爬出来时的那股子霉味。
“怎么……卖起CD来了?”叶子接着问。
“哼哼,废话,就我现在这样难道还回钻石人间?靠自个儿的劳动赚点钱不行吗?挺好的,就兴你们锦衣玉食,不兴我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没回老家?”
“我妈去年就去世了,回去干嘛?我喜欢北京,这儿,”小玉又一次从鼻子里挤出笑来,“这儿有我忘不了的一切。”
“去哪儿?”我怕她们再说下去,就插了嘴问小玉,最怕的是叶子在这时候提出让她去我们家住,那样的话肯定会惹一身骚。
谢天谢地,小玉开了金口,我把她送到一座平房跟前。
她在下车时,叶子写了一个电话从车窗里伸手递给她:“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愿意帮你。”
小玉抬头看了看天上刚出来的月亮,问:“你真的不恨我?”
“过去的事……恨你又怎么样?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快回家吧。”叶子一笑,摇上了玻璃。
“你怎么还招她?”我问叶子。
“小玉也怪可怜的,你看她刚才……”
“刚什么才?”我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天天夜里哭着吓醒的时候她可怜过你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说了,不想想她当初为什么害你?你就不怕她再使什么坏招儿?”
“人家当初是因为爱你嘛!地球人都知道了,我现在要是连你都不相信,那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有我相信的吗?”
“那我看咱们还是快结婚吧,这夜长梦多的,先结了再说。”
“你呀,真是的,房子还没搞定呢,我们俩那么多的风雨都过来了,小玉都改造了两年多了,都是人,她就真有那么坏?你看她现在也认认真真做人了,都做正经小买卖了……”
“正经?她卖的可是盗版盘!”
“哎呀,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她能不做小姐就是进步……你还记仇,冤冤相报的……当初她做事是狠毒了点,但是,女人嘛,碰到爱情就昏了头了,爱令智昏对不对?”
“唉,我都没法说你。”既然叶子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一个大老爷们,说多了也太斤斤计较,“但是,你不许跟她走得太近,适当的帮助可以理解,但是千万千万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吗?”
“呵呵,知道了,老公……”叶子在我脸上轻轻捏了一把,“人家也不一定好意思给我打电话呀,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傻到给自己找麻烦的,我自有分寸。”
“她最好别打电话……”
那些日子我天天往工地跑,楼盘那边一大堆事要处理,每天累得跟王八蛋似的,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使。
一个晚上叶子躺在我身边问我:“老公,小玉给我打电话了,我想再见剧组的时候带着小玉行不行?”
“你疯了?带她去干嘛?” “她卖盗版光盘也不是个事儿,怪可怜的,我要是能带着小玉拍个广告什么的也好啊,她好好收拾收拾形象也不错,也算帮她嘛。”
“你当别人是傻子啊?她一天表演都没学过,再说,她刚从里头出来,这要是以后传出去什么的,谁还敢找你拍戏?你没事儿瞎操什么心?” “唉,拍个广告什么的嘛,要什么表演功底?连我都是个小卒子,怎么会有人关心她?你当这儿是香港啊?娱乐圈里屁大点事儿都让人嚼舌头根子。我只是想让她混口饭吃嘛。”
“混饭吃?小心她咬死你。”
叶子就“咯咯”地笑,顺便在我肩膀上留了两排小牙印。
据说小玉后来还真接了一个品牌洗涤用品的广告,而这只是个开始,由于小玉做事圆滑,八面玲珑,又肯在某些方面豁得出去,很快的,她就摸到了一些娱乐圈的门道,紧接着以最快的速度交了一个男朋友,听说是个编剧。
小玉隐去了钻石人间的小姐生涯和两年半的牢狱生涯,只说自己是吉林某个艺校毕业的,来北京就为要实现自己从小的明星梦。
她倒真没跟叶子这儿再出什么妖蛾子,有时候想想,人嘛总不能同日而语,或许人家真是改邪归正了也说不定。
而此时的叶子,通过自己的天生美貌和坚持不懈地努力渐渐在演艺事业上也略见起色,有点儿崭露头角的迹象。
有时叶子去外地拍戏,每天都会打电话来亲亲热热地跟我说些思念的话,每每这时,工作上的疲惫就一扫而光,我的心里柔情泛滥,不可收拾。
我在夜里常常想: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跟叶子谈谈,我不是反对她开始新的生活,也不是反对她拍戏出名,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忧,毕竟这个圈子太复杂和多变,万一伤害到我的宝贝可怎么办?
2002年元旦,我和叶子收到了青青的结婚请柬。
近两年来,叶子虽然保持着跟青青的联系,但各有各的生活,也就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了。
说来青青也算是新潮了一把,她前年到上海找自己的朋友KK,越过这种跟有妇之夫在一起的日子就越乏味,于是就去报了个学习班,学网上制图啊、装修设计啊什么的,也好歹算个一技之长,能为将来的独立生活做个准备。
青青在接触电脑的过程中,一来二去就迷上了网络,新郎就是她上网聊天时认识的,对方是某个电视台的节目采编。
在网上两人一问一答,又是照片又是EMAIL,彼此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最后还谈论起了婚嫁。到后来青青孤注一掷回到北京,只为自己梦里的爱情。
碰巧老天爷奇缘设定,二人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三个月内订了婚期,两口子商量着利用青青学习的知识和技术在婚后开一个装饰装修公司。
说实话,如果不是青青的美满婚姻,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这天底下用键盘还能敲打出来爱情。
结婚这天,漂亮的新娘在给我和叶子敬酒之后,就挤了眼问我们:“怎么着啊?你们俩也该办了吧?”
然后她趴在我耳边轻轻说:“这么好的女人哪里去找?小心夜长梦多啊!”
我一边笑着回答:“今年十一,今年十一。”一边伸手拽住了从我身边走过的小云,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她劝叶子提防着点儿齐玉琼。
小云惊异地看着我,说:“天啊,那只臭猪出来了吗?”
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忆婷失踪了。
忆婷回到新加坡之后,一般都是十天半个月的给叶子打个电话,而最近却快两个月没来电话了,叶子一遍遍打她手机,却怎么都打不通。打到她租住的公寓,却换了别的女孩子,说不知道前头租房的人去哪儿了。
忆婷之前花重金买的那本西非护照,因长期频繁使用而引起了马来西亚海关的注意,海关的理由很简单,从模样上来讲你肯定不是非洲人,那就是利用投资或者嫁人才拿到的这个国家的护照,要是这样,你总得会说两句西非的话吧。
还西非话呢,我敢肯定给忆婷一张非洲地图,她老人家看到天亮也指不出那个小国家的地理位置。
忆婷被马来西亚海关扣了八个小时,直到被新加坡的一个朋友担保出来。
看来她只有另想法子了,方法有两个:一个方法是办留学,但近年来新加坡的学校也吃了教训,已经规定如果学生缺了多少多少课时就会被开除,忆婷本来就不是为了上学,这样一来难保不被开回家。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假结婚,找个想赚轻松钱的男人,给对方一笔钱买个结婚手续,一般是一年之后可以拿到身份,然后再离就是了。但这个办法也有一定风险,一是新加坡是个高收入的国家,有正当收入的男人不会为了点小钱去做这种违反法律的事情;二是就算找到这样的男人,也不免会被趁机勒索啊什么的,从而生出事端。
谁成想就在忆婷左右为难的时候,那个担保过她的男人自投罗网,声称自从第一次见忆婷就被迷住了,甘愿不索取一分钱跟忆婷结婚,只要隔三差五地能看到忆婷就行了。
这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谓精神让忆婷窃笑不已,心里就想:网还没编呢,怎么就有苍蝇往上撞?
而且这只苍蝇除了相貌差了点劲儿,工作啊、家庭背景啊都还不错。
忆婷就钻进了那只苍蝇的怀里,说:“哎呀,老公啊,那这事儿就快点办了吧。不过,到时候你可得跟我离婚啊。”
两人以最快速度完婚,但后来那只苍蝇在脑子冷静之后大呼后悔,说忆婷是看上了他们家的家族产业,于是死活又闹着要离,忆婷就四处躲避。上次她打电话来还跟叶子说起这事儿,可到现在尚无下文,人就没信了。
我宽慰叶子:“放心好了,忆婷那个姑奶奶,又精又鬼的,谁出事她也出不了事。再说了,新加坡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哪会有什么事儿呢?”
“那她怎么就没信儿了呢?按理说过新年也该来个电话啊,她以前说想去日本来着,会不会已经走了?
“那我哪儿知道,她神神叨叨的。”
我吻了叶子一下,转过头去睡觉,心想忆婷也许是回重庆过元旦去了,女人就老爱把事儿往坏里想,年底了,公司的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哪有闲心去管忆不忆婷。
春节以后,房地产项目运作还算顺利,但公司搬家,部门调整,代理的产品又有所变动,我忙得一塌糊涂。
有一次陪客户吃饭,我在餐厅里意外地碰上了小玉。
我远远看见她就赶紧扭过脸去,她却走过来拍了我肩膀一下:“嗨,李海涛,怎么装不认识啊。”
“哎……小玉,你好你好,我真没看见,你跟朋友来的啊?”我扭头问。
“哼哼,别装了,你怕我,我知道。”
“说什么呢,你有什么让我害怕的?”当着客户的面儿,我不愿跟她瞎扯,“我这儿还有事,你先忙,回头再说。”
小玉反而在我面前坐下来,凑近了我耳朵说:“亲爱的,你早晚都是我的,跑到哪儿去都一样。”
我看着她,喝了一大口王八汤。
扑(56)]:
一个星期以后,叶子从深圳拍戏回来,我轻描淡写地提起小玉,对自己老婆就是这样,有些事你不能说得太白了,要不就会惹麻烦。
“你可离她远一点。”我最后要求叶子。
“知道了,我现在哪还顾得上她?知道吗老公,我要签公司了!”叶子兴奋地抱住我,在我脸上一顿猛亲。
“什么公司啊?”
“是这样,我这次在深圳拍戏,经剧组的制片介绍,认识了香港永宙影业公司的何老板,他第一次见我就挺看重我的。说是下一部戏正好女一号正想用新人,我挺适合那个角色,真要是那样就好了,知道吗宝贝,下部戏听说请的都是大明星呢!”
“哦,那香港人没图谋不轨吧?”
“去你的,这么不相信你老婆呀?我是那种人吗?”叶子用小拳头捶着我的胸口,嗔怒道。
“开个玩笑你也当真。”我搂过叶子,她这次出去拍戏快一个月了,一触到她光滑的肌肤,我就有点不能自持。
“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叶子后半句就被我炽热的吻堵了回去。
大约一个月以后,叶子正式跟香港永宙影业签约,然后其公司安排媒体大肆炒作,关于新人叶玲珑的报道充斥了各类娱乐消息。
我忙,对于这类事情又比较愚钝,以至于在饭桌上无聊地等客户时,随手拿起报纸看到叶玲珑三个字的时候还想了一下:咦,怎么跟我们家叶子的名字一模一样。
然后我就看到了上面的照片———叶子那张迷人的脸。
客户来了,见我专注于这种娱乐新闻,就低头看了一眼,说:“看什么呢?咳,现在关于这女孩的报道可多了。”
“长这么漂亮不红也难吧。”我放下报纸,随口说了一句。
“呵呵,娱乐圈的事情,咱外行也说不清楚,估计这女孩是什么导演啊投资方的什么人吧?
要不能这么大肆宣传?”
我听着心里有点不太痛快,一抬手喊:“服务员,给我拿条湿毛巾。”
永宙影业在北京召开记者招待会。我也去了,为的是给我老婆压压脚助助阵,毕竟是重大活动嘛。
那天叶子穿了件淡蓝色的及膝裙装,裸露的脖颈和肩膀雪viper嫩,她脂粉淡施,妆容穿戴完美无瑕,一出场就艳惊四座,几乎所有的镜头全都对准了她。
如果把结尾那一段卡掉,那么这次的记者招待会举办得相当成功。
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个香港什么什么破报的娱记忽然站出来问:“何先生,请问为什么会选择一个新人来出演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呢?而且而要用一线明星来托?”
“因为叶玲珑身上的气质符和电影里女主人公的气质,而且,我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驾驭这个角色,凭这部电影上位。”
“那我还想问一句,听说您去年离婚了,有人说您这一次选演员是为了给自己找女朋友,是吗?”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那为什么昨天有人看到叶玲珑从您住的酒店房间里出来呢?”那孙子穷追不舍,大有不挖到什么八卦新闻就誓不罢休的意思。
全场哗然,我恨不得冲过去打丫的!
所有的闪光灯和镜头再次对准了叶子,叶子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双眸就求救一样看着何先生。
何先生也不动怒,微微一笑说:“今天的发布会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就在他们退场的时候,那个娱记在后面喊:“不回答就是默认对吗?”
我在门口候着,等那个什么什么破报的小子一出来,一记老拳直捣那孙子面门。
然后我踹了他一脚,快步走了。
那还不走?要不一会儿有人看见这孙子趴在地上的正满地找牙,万一报个警什么的也不说不清楚。
晚上叶子一回来我就跟她说了。
她低着头也不看我,说:“现在才觉得在这圈儿里混挺累的。”
“那就别干了,乖,干嘛非得当明星啊?你这才刚刚开始出名,以后事儿多着呢。”我用手抚摸着叶子的头发,温柔地说。
“老公,你不会在意那个混蛋说的吧?”
“怎么会呢,我相信你。”
夜里又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梦见叶子跟别的男人当着我的面儿调情,被我暴揍了一顿。
不过话说回来,梦就是梦,地球人都知道我不打女人。
第二天我推掉和客户的饭局,想跟叶子好好吃个饭,很久了,她也忙我也忙的,水凉了还得加加温呢,何况爱情。
“哎呀,老公,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刚跟人约好了。”叶子在电话里说。
“跟谁呀?”
“何先生嘛,他刚给我打的电话,说晚上一块吃饭唱唱歌什么的,还有几个演员。”
又是那个老东西,我现在怎么一听见这厮气就不打一处来呢?
我说:“那成吧,那我就安排别的事儿了……你别太晚回来听见没?”
晚上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了家,很久没这么早回过家了,我歪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忽然想起云海公司在五个大网站首页上做的广告来,就打开了电脑。
今天某首页的娱乐头条就是:永宙影业老板承认与叶玲珑的私人关系。
我点击开来,是说昨天新闻发布会上那个娱记的八卦问题,由于何老头当时没做任何解释,于是就有了这个标题。
还有一些相关链接,其中一条说是那个香港什么什么报的娱记出门就被人打了,怀疑跟此事有关云云。
我点开了后面的评论,上头说什么的都有,但负面的居多,有的还骂骂咧咧的,这也就是隔着一个屏幕,要是有人这么当面说我老婆,我保证丫挺的跟昨天那个娱记一样,满地找牙。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想现如今就有一大批人,一天到晚就等着拿这种小道消息磨牙加出气,而且茶余饭后、乐此不疲。
有几条留言还引起了争论,说是叶玲珑以前是某个夜总会的坐台小姐,而且说得有板有眼,还说叶玲珑绝对是使出了以前做三陪的本事才从何老头那儿得到了这个角色。
我的心就颤悠了一下,又打开几个较大网站的相关新闻,看到了同样的话。
就跟有人在故意败坏叶子似的。
他NN的!我越看越气,最后把电话线拔了。
那天晚上叶子很晚才回来,嘴里还有一股子酒味,我心里本来就老大不高兴,就偷偷背过身去装睡,也没理她。
叶子胡乱洗了把脸,倒在床上一会就着了。
黑暗里我盯着天花板怎么也不能入睡,越想心里就越不痛快,这时叶子的手机响了,扭头见叶子睡得香,我就没忍心叫醒她。
我看了一眼手机,号码显示是“HE”,这不是“何”的拼音吗?我有点恼,靠,他不是刚送叶子回来吗?打TM什么电话?
我随手一扔,刚想去睡觉,手机又“哔哔”响了两声。
是信息。
我犹豫着要不要偷看那个信息,我从来都没有查过叶子的电话,因为这是两个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问题。
但这次我看了。待看完了以后差点把这破手机从楼上扔下去。
信息是这么写的:玲珑,真高兴你今晚能陪我,我很多年没像今天一样开心过了,感谢上帝让我认识你。晚安。做个好梦。
我正琢磨着应不应该把叶子叫起来问点什么,她的手机又“哔哔”响了两声,不是“HE”,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亲爱的,我好想你,快离开他吧,只有我才能唤起你的热情。吻你一万遍!爱你!
我操TM!这个老杂毛,换个马夹就不认识你了?我拿着手机的手直发抖,气急败坏地把电话拨了回去,那边关机了。
冷静冷静冷静……我对自己说,也许这第二个信息不是那个姓何的发的呢,也许是谁谁谁发错了呢?
我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儿,心一下子就乱成了团,我理呀理呀终于理成线,心想:第一个信息也没有明确的什么词汇,第二个信息现在还不能肯定就是那个姓何的或者别的什么人,如果为了两个没搞清的信息误会了叶子,那感情就会受到挫伤。
我悄悄记下了那个电话号码———135107*****,这事儿有待侦察,但如果万一
……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那天晚上我睡得糟透了,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我不相信叶子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来,但是信息里的肉麻之词加上“快离开他”的暗示又做何解释呢?
第二天傍晚叶子主动打电话给我,说:“老公,昨天宝宝没能陪你吃饭,今天陪你吧,好吗?”
莫不是昨天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今天惦记着补偿我?
呸!是不是男人都像我这么小心眼儿?以前叶子在钻石人间的事情我都没有在意过,怎么现在就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呢?
后来我明白了,她在钻石人间是跟我好之前的事儿,我可以不加追究,但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妻子欺骗我。
叶子吃饭的时候很高兴,说昨天晚上跟何老头还有几个明星一块去卡拉OK了一下,后来何老头还跟叶子在外面的吧台坐了一会儿,讲他以前的事啊,创业史啊什么什么的。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叶子总结道。
呵呵,好?好的话我怎么没见丫的给希望小学捐个千八百万的?
这时叶子的手机“哔哔”响了两声,我的耳朵就跟顺了风似的,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同时,注意观察着叶子脸上的表情,她起先皱了一下眉,看信息的时候似乎不经意地拿眼角扫了我一下。
“谁给你发的信息啊?老婆?”我问。
“谁知道啊,发错了吧!”叶子一边说,一边按动手指把那个信息删了。
那天晚上叶子的手机接了好几条信息,“哔哔”响个不停,我真想一把夺过来看个究竟,她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谁这么神经,号码都不认识。”
“什么内容啊?好玩儿的话就跟我念念。”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没什么,无聊的东西,可能是谁发错了。”叶子关了手机。
哼哼,心里没鬼你关什么手机?
过了一会儿叶子去了趟洗手间,是拿着已经关了机的手机去的。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心说去跟情夫通气吗?告诉那孙子目前正跟正牌老公吃饭呢,别再发信息了?
TMD什么正牌老公,我都快成人家前夫了。
半夜我偷偷起床,看叶子睡得正香,就拿了她的手机去书房,我把房门关好锁上,打开手机没一会儿,信息就收进来了。
一共三个,都是那个神秘号码135107*****发的,内容完全一样:宝贝,我快想死你了,一想起那个夜晚,我就不能自持。快离开那个姓李的吧,你不是说已经不爱他了吗?来我的怀里我的小叶子,让我好好爱你。吻你一万次。
我可以不去相信那些无聊媒体和那些居心叵测的网络鬼话,但是,我不能不相信我的眼睛!
我冲进卧室,就在我想伸手拍叶子起来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话:拿贼要拿赃,捉奸要在床。
我把那三个信息发到我的手机里储存起来,然后删除了叶子手机里的记录,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进一步找到更确凿的证据。
那一刻,我恨不得马上抓住叶子跟别的男人苟合的第一手材料,除此之外,心里什么也想不到了。
愤怒让人抓狂,也让人失去理智。
白天我照旧去上班,叶子的事儿搅得我头疼,心里越想越气:老子拼命挣钱,拼命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却背着我偷人养汉子。哼,现在她是出名了,翅膀硬了,不可同日而语了,那个信息不是说了吗,让她赶快离开姓李的。
MD,叶子身边姓李的比较亲密的人除了老子还有谁?
电话响了,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我粗声大气地问。
“呵呵,行啊,李海涛,这么多年就没换号码啊?够专一的啊。”声音比较熟,我的脑子里闪过小玉阴冷的目光。
“干什么齐玉琼?”我冷冷地问。
“哈,打个电话问候一句不行吗?拜托,你以后不要叫我齐玉琼了,我现在的名字叫安钰,OK?怎么样,最近好么?”
“对不起,我现在有事儿,如果你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请你以后不要打这个电话。”还OK,这小娘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沉,刚三天不见就说上鸟语了。
“好吧,”电话那头小玉似乎在微笑着,“我只是想告诉你,刚才看见你老婆了,她跟一个老头子喝咖啡呢,看样子挺亲热的,那不是你爸吧?”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哎呀,说实话我心里真是高兴啊,所以就按捺不住地通知你一声了,你们不是老标榜自己的爱情如何如何吗?呵呵,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说什么呢?我跟叶子是我跟叶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忘了你卖盗版光盘时候的狼狈样了吧?不是叶子你现在还有戏拍?没叶子你还叫安钰?有机会改名吗你?可你居然在背后坏她!”
“那怎么了?我愿意,有本事你别来看这场戏,叶子跟那老头就在XX饭店大堂咖啡厅呢,反正他们现在在呢,一会儿去哪就不知道了,哈哈哈……这么好的戏错过了太可惜了!”小玉一边笑一边挂了电话。
就算小玉在故意离间我和叶子,但无风不起浪,我觉得这是个弄清事情真相的好机会。
我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往小玉所说的地点。
一路上我在心里跟自己说:千万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小玉那娘们儿的话你能信么?一定得让事实说话
我走进大堂,咖啡厅在最里面,我一路走过去,心想要是叶子看见了怎么跟她说呢?我能说:我捉奸来了?
走近开放式的咖啡厅,远远看见叶子的背影,坐在她对面的果然就是何老头,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看得我是咬牙切齿。
咖啡厅跟大堂之间有几个金色的大圆柱子,我远远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拿了张报纸挡住自己的脸。
幸亏叶子一直是背对着我的,要不然就她那一点五的好眼神,非逮住我不可。
嘿,我怎么倒成了做贼的了?
他们俩还在兴致盎然谈着什么,叶子笑靥如花,笑得我心跟着忽悠了一下,又忽悠了一下。
一会儿就看何老头买了单,跟叶子轻声说了句什么,叶子就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从咖啡厅出来,向电梯方向走去。
何老头的手不经意地搭了叶子的小蛮腰一下,我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去哪儿买把菜刀直接把他手给剁了。
看他们进了电梯,我一路小跑跟过去,电梯上的数字不断的跳着,在22层的时候停住了。
“22、22、22……”我一边念叼一边上了电梯。
心里直发颤,脑子里出现了叶子跟何老头亲热的情形,手就紧紧握成了拳。
到了22层,我就想完了完了,捉奸是捉不了了,这一层虽然都是高级套房,但也有三十来间,这要是一间一间敲过去,估计我还没等找着叶子呢,就得先被保安带走了。
怎么办呢?我立在电梯门口看着一扇扇房门发呆。
有了!给叶子打电话,听听哪个房间里有动静不得了!聪明!
于是我拨了叶子的电话,心想只要她一接就挂断,我装作从容地从一间间房门口走过去,耳朵支棱地都快麻了。
说真的,这主意也不是特好,五颗星星的酒店,想来隔音也不会太差,只能在心里祈祷一下了。
我站在2218房间门口,隐约听着房间里的电话铃声由小渐大,越来越清晰起来。房间外头“请勿打扰”的红灯亮着,我的眼睛开始“噼里叭啦”地冒火。
“嘭嘭嘭……”我重重地砸门,同时用手指头堵了猫眼儿。
房间里好久才有男人问:“谁?”
我心想我是你大爷,于是没有吱声,继续砸门。
就感觉屋里的人从远处贴过来,眼睛对了猫眼儿看,反正什么也看不见,就又问了一句:“谁呀?”
“服务员,送晚上的报纸!”我说。
“你从门缝下面塞进来就行了!”
“塞你妈X!”我一下子火了,用脚踹了一下门,“叶玲珑,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头!”
门开了,叶子站在门口,一脸的愠怒和不解,她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上下打量着她,她的外衣脱掉了,里面是一件半袖的小衫,雪白的胳膊莲藕一般裸露在外面,而站在叶子身后的何老头此时也脱掉了外面的西装,他的领带松松的挂在脖子上,小眼睛眨巴得跟繁星闪烁似的。
我想起了那次叶子从新加坡回来时边吻我边扯掉我领带的情景。顷刻间心里就燃了一把熊熊烈火。
“哼!”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之后,就去拽叶子的胳膊,“终于让我逮住了吧?你还有什么话说?”
叶子一把甩开我的手,“你疯了?你说什么呢?我来跟何先生谈剧本的!”
“扯什么淡?谈剧本要到这儿来谈?刚才不是在咖啡厅里谈了吗?”
“你跟踪我?”叶子瞪圆了眼睛。
“少来这套!不跟踪你我能知道真相吗?”
何老头在这时候插了一句:“李先生是吧?玲珑她说起过你很多次了,你是不是误会了?是
我邀请她上来的,你看剧本还在那边桌子上放着呢。”
“去NM的,一边呆着!回头再跟你算账!”我拿手一搡他,拽了叶子就走,“你跟我回家解释清楚!”
“放开我,你神经病!”叶子又一甩手,“你凭什么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别的不说,你到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叽叽歪歪地干什么?”
叶子咬了咬牙,回头对何老头说:“对不起,何先生,我有点事先走,我再跟您打电话。”
说完她回屋拿了衣服,从我身边绕出了门。
何老头还想说点什么,被我一巴掌推出老远。
我和叶子是前后脚进的家门。
叶子一回家就收拾东西,我在她背后抱着胳膊说:“行啊,隧了心愿了吧?”
“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叶子摔下手里的东西朝我叫道。
“我不可理喻?不是吗?那姓何的不是天天发信息让你离开我李海涛吗?还吻你千遍万遍,我操TM!我是个男人,我可是不计较你以前做过什么,但是我不能允许你现在还欺骗我!”
“李海涛,你怎么这么龌龊?你居然偷查我的电话?!”
“你能偷人,我只是偷看个电话而已!”
“你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哈!哈!哈!无中生有?胡说八道?”我拿过来自己的手机念了起来,“宝贝,我快想死你了,一想起那个夜晚,我就不能自持。快离开那个姓李的吧,你不是说已经不爱他……”
没等我念完,叶子就打掉了我手里的电话:“我不知道这是谁发的!”
“那电话里的信息是鬼发的呀?啊?”
“太过分了你!李海涛!”
“我过分?对,我是过分,我过分对你一片痴心,一心一意地给你挣钱,一心一意地想让你过好日子,我没有在乎过你在钻石人间的那段见不得光的经历,也没在乎过你离开我嫁给别的男人,我李海涛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说!说呀!可是你为了出人头地,居然跟个老头子上床!你知不知道廉耻?”
“我没有!”叶子涨红了一张小脸冲我叫道。
“没有?没有你去他房间?两个人还衣冠不整的?是不是恨我去早了啊?是不是要等丫挺的褪了裤子我再敲门啊?”
“你!”叶子一巴掌打过来,我没来得及闪,被掴了个正着!
我想也没想一抬手就打回去,“啪”!叶子被我打得身子转了过去,再抬起头来时,左脸就清楚地印了五个手指印。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心就软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去摸她的脸,叶子一侧头,眼泪溢出了眼眶。
她摔门而去,我站着没动,想用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原谅她,拉她回来,但是不行。她可以骂我打我朝我脸上吐唾沫,但我决不能容忍自己深爱的女人背叛我。
第二天我从公司回到家,发现叶子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连瓶洗面奶都没留下。
这小娘儿就是这样,做事总是这么绝。
起来倒下地想了一夜,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原谅她。看来情归情,意归意,男人只要一撞上这种事,整个人就会被事实击倒,想爬都爬不起来。我不知道时间能不能冲淡一切,最重要的是,我还能不能再接纳她。
我为这个女人付出了所有,得到地却是背叛。
我恨她。
关于叶子的娱乐新闻还在不断地更新和蔓延中。
每天每天,我都可以听到这个名字,想拒绝那就得堵上耳朵、闭上眼睛。我们家的电视机已经被我砸了,本来想把电脑也砸了的,转念一想叶玲珑现在的新闻这么热闹,不看白不看,万一错过了什么笑话不是亏了?
网站上有消息说,叶玲珑已经正式和何老头同居了,还出双入对地参加各种发布会。有网上评论说叶玲珑本来就是做三陪的,跟何老头搞在一起又有什么稀罕?
我是咬着牙看这条消息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直搓得牙花子叫疼。
有一天我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但还没说两句我们就在电话里吵起来,她骂我是个笨蛋、白痴、蠢货,我骂她是婊 子、妓 女、下三滥。
后来摔了电话就想也许我们俩骂的都没错,我不是笨蛋白痴的话怎么会跟她在一起?张博以前就说过了,跟叶子玩感情,我就是乘以三再开平方都不是对手。
2002年足球世界杯期间,公司的房地产项目开始公开发售,本来是想拿一套跟叶子国庆节结婚的,只可惜世事难料!
这就跟中国队屡屡进攻却踢在了门柱上一样,眼看着就是自己的了,却时运不济,怨只怨造化弄人。
于是心里的苦涩就淌成了河,我忍不住抓起电话打叶子的手机,叶子一听是我,“嘭”一声就挂了。
我在那一声“嘭”的回响中失去了全部底气,也许真的,我跟她尘缘已尽。
那就爱谁谁吧,当断则断!既然我的前途一片光明,又何愁没有新欢呢?
但是,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在我心中激起波澜了。
哀莫大于心死。
现在关于叶子的报道已经成了各类报纸娱乐版的头条,铺天盖地。现如今就流行跟风好像谁不跟着赶着就被时代淘汰了。谁也不想被时代淘汰,于是叶子就成了星星。
与此同时,网站上各类负面小道消息也越来越多,人类发明了网络,也就促进了是是非非的快速传播。
上面不光说叶子以前做过小姐,还说叶子以前吸毒、被捕、搞同性恋、结过婚等等等等,甚至连叶子以前在钻石人间的价码都标得一清二楚,越来越多的负面新闻充斥着大小版面,那些评论越来越尖酸刻薄,大有不把叶玲珑赶出国境线就誓不罢休的豪情壮志。
也许这是叶子最尴尬的时刻,也许她需要有人在她背后支持鼓励她,想想何老头那并不宽阔的胸膛,能为叶子挡风遮雨吗?
不管她如何如何欺骗过我,不管她怎样怎样背叛过我,我都觉得应该在这时候帮她走过人生的低谷。
于是我再次给她打电话。
电话是她的经纪人接的,我还没说什么,那边回答道:“对不起,叶玲珑不接受任何采访。”然后就是忙音了。
我举着电话发呆,最后抹了一把脸,冲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我这人本来不信命,我说过了一千遍我只相信因果循环,是非报应。
但是这个时候忆婷的出现,给原本已经被流言蜚语折磨得焦头烂额的叶子又增添了致命一击。
那天我陪上海的几个客户去一家夜总会,严格来说这儿也不能算是夜总会,怎么归类呢?它一半是迪厅,另一半是KTV和咖啡厅,咖啡厅整个是个玻璃屋,不光隔音效果不错,还能看到迪厅的一切景观,动静结合,我喜欢这地方。
我跟其中一个客户从KTV出来,坐在咖啡厅这边谈生意。
一个漂亮女人从我身边娉娉婷婷地走过,一身黑色紧身衣,背了一个红色大包,我不由得眼睛就瞟了过去。
这一瞟,就伸手抓了那人的胳膊,“忆婷,是你吗?”我说。
她一愣,看了我一眼,没头没脑地回答:“不是我。”然后用力挣开我的手,匆匆溜进了迪厅。
“你认识那女孩啊?”客户随口问了一句。
我一笑,也没回答,心里就暗自犯了嘀咕,我敢打保票那美女就是忆婷,可她失踪了半年多,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儿呢?她来干什么?她有没有给叶子打过电话?叶子又知不知道她回北京了呢?
“你希望我们这个项目怎么操作?”那个客户一边呷了口咖啡,一边问我。
我回过神来,唉,不去管忆婷了,叶子都跟我没多大关系了,我还管得着她?她又不是我亲姐。
刚说了没几句话,就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安静了许多,地板也不再震动了,那个客户的眼睛突然瞪得比铃铛还大,紧紧盯了外面,跟我说的话题也停了,最后“噌”就站了起来。
我扭脸一看,外面已经乱了套了,音乐停了,整个迪厅的灯全都亮了,无数人疯子似的向外狂奔,却闪了一条道给一个黑衣女子。
慌乱之中那黑衣女子被椅子腿儿绊了一跤。
———是忆婷,我发誓。
她人一倒地,就有人从四面围上去,我惊异地看着围上去的人马上又快速散开,忆婷从地上爬起来,大红包丢在脚边,很是醒目。
她双手紧握了一样东西,有点看不清,我逆了人流挤了出去。
忆婷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枪,一把通体黑色的手枪。如果用我曾在军校四年的专业知识来辨别的话,我肯定那是真的。
“滚开!”她说,“谁TM再敢靠近一步我就开枪了!”
整个迪厅里更乱了,几乎所有人纷纷向后缩着身子,桌子后面挤满了人,但大家除了恐慌之外,可能更希望看到这场千载难逢的大戏如何收场。一时之间,除了忆婷的喘气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我脱口而出:“忆婷,别胡来!”人们的目光立刻被我吸引了,我当即后悔地差点儿撞死在墙上。
忆婷美丽的大眼睛循声望过来,然后落在我的脸上,因为我太好找了,别人都蹲着,只有我站着,顶天立地,一个男儿。
忆婷看着我,大概有个几秒钟,尔后她对我凄然一笑,这一笑,绝美无比,如同垂死的黑色飞蛾冲向烈火时的绝唱。
这一笑之后她猛然举起了手里的枪。
“砰!!!”枪声响彻了整个迪厅,好在我以前在军校练习过射击,要不然我会和所有在场的人一样惊声尖叫的。
再定眼看时,忆婷已经倒在血泊里了,艳红艳红的鲜血从她脑袋上流出来,在地板上快速洇成一片。
我傻了!这辈子我还没见过我认识的死人,但今天我却亲眼看着曾经熟悉的女人死在我的面前。而她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我。
通往卫生间的走廊上,躺着一具尸体:高蝉。
我看着倔强的叶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忆婷的死,直接的后果是让我在公共安全专家局里呆了一夜。pol.ice先是等我沉了一个多小时的神,才向我了解情况。
我曾试图隐瞒叶玲珑的名字,但实在无法自圆其说,我只能把所知道的全盘托出,我困了,也累了,可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还是被结结实实扎了一下。
我无法想象忆婷在她临死前的半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无法猜想为什么她会在恩怨过去了三年之后才选择杀掉高蝉,又是什么原因迫使她不顾一切做了这个决定,而她最后的举枪自杀,跟我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必然的关系。
还有,那把枪,忆婷从哪儿搞到的呢?
可能每个人都有一辈子都无法解开的谜,对于我,忆婷就是。也许,只有我在百年之后才能在另一个世界里向忆婷问个通透了。
凌晨,疲惫不堪的我回到家里,倒头歪在沙发上就睡了。
艳红艳红的鲜血,淌了我一梦。
而在叶子人生的节骨眼上,忆婷的死,真真正正地让叶子整个曝露在阳光下,曝露在众人的目光里,也在一夜之间,所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得以验证,众口铄金,我不知道叶子是否让眼泪沾了衣裳,也许,她已经不会哭了。
我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给她,都关机了。
我试着用通过各种办法联系她,却发现似乎没有人能联系上她。
在电影开机前香港的新闻发布会上,娱记的一次次追问使快失去理智的叶子全盘崩溃,她忍无可忍之下,愤然拿起手边的矿泉水朝那个娱记砸了过去。
据说当时的场面非常混乱,而叶子横眉冷对众人笑骂,拂袖而去。
所有的媒体都在评论这件事,迅速上位的叶子又迅速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永宙影业无法再沉默下去了,他们在一部影片也没跟叶子合作过的前提下,不惜毁约赔款,迅速解除了与叶子的一切合约。
就在2002世界杯结束的两个月后,叶子在一次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露面,正式宣布:从此退出娱乐圈,永远不再涉足半步。
当天晚上,网络及各个新闻媒介公布了叶子说的那句话:我累了,也厌倦了,我从此退出这个圈子,也永远退出你们的视线。
我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整个事态的发展。我也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爱。
这一大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局促了,对我也好,对叶子也罢,都很难让人接受。
她跟何老头的事情,最直接的就是让羞辱蒙蔽了我的双眼,我不想去看,不想去分析。而今天,我第一次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去思考,忽然发现,有两件事情始终不能自圆其说。
第一,如果叶子真和何老头好的话,那么何老头为什么不能在紧要关头站出来保护叶子呢?就算是众口铄金,也可以冷处理啊。
第二,为什么网上发布的一系列的消息逼真又可信,而有些隐秘的事甚至连我都不太清楚。
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捅刀子呢?我心里冒出一张得意的脸,但网络这个东西,你根本无法抓住真凭实据。
我要找叶子,我必须要找到她。
可是,此时的叶子又一次不知去向。
我打到她青岛的家里,她母亲接的电话,老人家在电话里哭成了泪人,说:“我的老天爷啊,我做了什么孽呀,怎么养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啊……”倒是后来叶子的父亲接过了电话,说是前天叶子打电话回来过,只说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等事情平息一点,会再回来的。看得出叶子的家人也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我四处打听,却得不到一点可靠的消息。
有人说她跟一个美籍华人去美国了,有人说她隐居起来了,有人说她疯了,甚至有人说她跳楼了,但是没过多久,叶子就被人们遗忘了。
有如昙花一现。
人情淡薄如纸,现在让人们可以在茶余饭后嚼舌头的谈资已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丰富了。
不像我,缺了一个叶玲珑,生命就失去了光泽。
也许凡事都得有所平衡吧,让人感到安慰的是我的事业扶摇直上,如日中天,与另两位老总三分天下,车也换成了宝马。
而我身边的女人也在更换,却没有一个让我为之付出真情,除了她们在点燃香烟的那一刻让我有刹那间的心动。
几年来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每一笔感情负债,每一次聚散分离,都扯着我的内脏,砸着我的心。
叶子,叶子,叶子……人生就像一个棋局,也许从我递给你第一支烟,这步棋就走错了,于是,错了一步,满盘皆输。
而我们之间隔着的楚河汉界,真就是注定的吗?
尘埃落定,当人们忽然有一天想不起来叶玲珑到底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的时候,小玉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她打来电话主动约我,本来不想赴约,但三思之下,总觉得心里丝丝缕缕的牵绊都跟这个女人有着密切的关联。
我们约在三里屯77号见面,四年前,就是在这儿,小玉在给我讲了她的身世、并当面诋毁了叶子之后转身离去。
也是在这儿,曾经穿了件艳黄色小上衣的忆婷在喝完三口可乐之后,把杯子墩在了桌子上,滔滔不绝地对我讲述了叶子在新加坡的婚变。
厮人已去,叶子失踪,现在,只有坐在我对面的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这个疯狂爱过我的女人,这个曾经一次又一次伤害了叶子的女人,这个为了爱情甘愿去坐牢的女人,这个改了名字的女人……她就在我的面前,亭亭玉立,容光焕发,她再也不是四年前那个在钻石人间被我扯掉了衣裳的金毛狮王,她再也不是三年前穿着号子服隔了玻璃看人的囚犯,她再也不是一年前那个蹲在地上卖盗版光盘的女人,她是一个演员,一个尔今已经在影视圈里谋得了一席之地的演员。
正所谓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可怜的叶子有如昙花一现,而小打小闹的小玉却毫发未损,我一直在想小玉躲在后台窃笑的模样。
如果我是叶子,就会拉小玉来垫背的。
小玉坐下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叶子的消息吗?”
“怎么你倒关心起叶了来了?”我瞅她一眼,点燃一支香烟。
“关心一下也有错吗?我一直很关心她啊!”
我摇了摇头:“我跟叶子之间,发生了太多事,现在有她消息也好,没她消息也好,反正我们……缘份尽了吧……”
“真的?好,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她喝了一口啤酒,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海涛,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接纳我了?”
没想到她还在惦记着这事儿,我觉得她不可理愈又可笑之极:“哼哼,你想什么呢?我们两个可能吗?可能的话还要等到现在?算了吧,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够狠啊你,四年了,你难道对我没有一丁点的感情?我为你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事,你感觉不到吗?只有我,真的宝贝儿,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为你做这么多。”
“包括去伤害叶子吗?”我咬着牙问。
“哼,难道不是因为她吗?如果没有她的话,哪来这么多周折?”
“齐玉琼,你做的一切都太过分了,不管我现在跟叶子怎么样,我们毕竟相爱过,而你伤害了我曾经的爱人,给她和我都带来了痛苦。”
“哎———我的名字叫安钰,宝贝儿别再叫错了啊。”
“好,安钰安大小姐,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就算没有叶子,我也一样不会爱上你。”
“我不信,是叶玲珑她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你先和我好的?你先跟我回的家,可是后来那个小狐狸精就……”
“哈!原来……原来你一直这么想!”我真的后悔当初没有跟小玉说清楚,“听好了,安大小姐,在你之前,我就跟叶子……我们两个有过那种关系了!不是你在先的懂吗?”
“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叶子当时见你喜欢我,就一直不让我说破!”
“哼……哼……”小玉的脸变得僵硬起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你始终没有跟我在一起真正呆过,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保证你会爱上我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可能一见钟情,但有些人的感情是要在一起才会越来越深厚的。”
小玉说的这句话,让我猛然想起长着两个酒窝的肖琳。不知道她在国外还好吗?
“随你怎么说吧,”小玉看我跑了神儿,就用手指甲轻划了一下我的手背,“今天晚上我在家等你,只要你愿意来宝贝儿,什么都是你的。”她一边用脚背在桌子底下来回蹭着我的小腿肚子,一边眯起眼睛,用粉色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上嘴唇,所有的媚态一览无余。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了种冲动,想把这个女人扔到床上,用最暴虐的手段蹂躏她、糟蹋她,让她干枯,使她痛苦。
“哈哈,还等什么晚上?现在就走吧,去你那儿!”我一下子攥住她的手,“服务员,买单!”
小玉的脸上泛起无限的惊喜,走出酒吧的时候,我在她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白天的阳光,十月的北京,我的宝马跟在小玉的本田车后面,所有的往事一起袭上心头,四年来的数度恩怨、爱恨情殇,在宽阔的三环路上同我一起奔驰。
随便你,你可以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你也可以说我是个丧失人性的杂种,只有这样,我才能跟前面车里坐着的那个阴毒的女人相配。
身后的门一关上,我就像只狼一样扑向小玉,我疯了似的撕扯她的衣服,同时咬住了她的脖子。
疼痛使她大叫起来:“啊!轻点儿,我的宝贝儿,哎呀别着急嘛……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
啊,想死你了,今天我就是你的,以后也是你的,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紧接着她的嘴唇来捕捉我的嘴唇,我却一把把她推倒在床上。
没有温柔的前戏,我直接进入她的身体,如此同时,我的双手狠狠的揉捏着她的乳房。她的呻吟声响彻整个房间,我从旁边抓过来一个枕头拍在她的脸上。
小玉丢开枕头,歪过脸来,用牙齿咬住了我的手臂,我甩手给了她一巴掌,然后翻过她的身子,一边从后面进入,一边抓住了她的头发。
我是个疯子,我是个禽兽。
而身下的这个女人,是个魔鬼。
最后我筋疲力尽地歪倒在床上,漠然地看着胸脯和手臂都青紫的小玉,心里并没有报复的快感,我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小玉说:“天啊,你怎么还喜欢搞这玩意儿?不过,挺刺激的,下次下手轻一点嘛,你手也太重了宝贝儿,看,都青了……”
然后她在我胸膛上轻轻咬了一下,下床去洗澡,走出卧室门的时候她笑道:“嘻嘻,我说过的嘛,你早晚是我的……”
我茫然地看着四周,想找支烟抽却没找到,就随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里有点乱,小镜子啊,电话本啊,手表啊什么什么的,我心头一动,拿起电话本翻了起来。
从巴掌大的小本子里掉出来一张卡片。
———是张电话卡。
隐隐约约的,我记起了与电话卡有关联的事。
我把小玉的手机拿过来,换上这张卡,然后打了一遍自己的电话。
号码显示:135107*****
我拿着冲进了卫生间,抬手就把那只手机朝小玉的脸上砸了过去:“臭婊 子!原来都是你搞得鬼!”
小玉整个人站在浴缸里发愣,水流过她的胸、她的腰,她低头看了一眼浸在水里的手机,片刻之后,她从浴缸里迈出来,裹上了一条浴巾。然后她双手叉腰,抬头看着我:“哼,聪明啊,明白了?晚了!叶玲珑究竟去了哪儿连最八卦的娱记都找不到,你也一样。”
我一脚踹了过去。
小玉被我踹倒在墙角里,头就磕到洗手池下面的柜角上,她抬起头看着我,有一缕血从她的额角淌下来。
她抹了一把脸,然后顺手擦在浴巾上,雪白的浴巾就开了一朵花,“李海涛,告诉你我不怕你,就算你今天把我打死在这儿也无所谓,反正老娘我早活够了,什么我都尝过了,什么我也都够了本了。你跟我不一样,你没活够,你的生活好着呢。不过,你的宝贝叶子已经走了,你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齐玉琼我告诉你,就算今天我没看见这张卡,就算我永远都蒙在鼓里,你也不可能得到我,知道吗?你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有意思吗?”
“为什么是损人不利己?起码我开心了,我高兴了!我恨她,老天爷给了她那么多好东西!漂亮脸蛋儿,漂亮身材……什么好事都让她摊上了,连我最爱的男人都被她抢走了。你可以不是我的,你可以是别人的,但是惟独不能是她叶玲珑的!”
“我说过了,叶子没有抢,她在你之前就跟我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管!我恨她!”
“你现在的一切都是靠叶子才得到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哈,你错了!我来纠正一下,她只是介绍我入这一行而已,一切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的本事,因为,我是齐、玉、琼!”
“齐玉琼!好,那我问你,网上所有的流言都是你散布的对吗?”
“哼哼,既然到这一步,说给你听也无所谓了,但是我只说一遍,说完这遍之后,我永远都不会承认我说的话。网络这玩意儿真好,发一句话,一个晚上就能传遍全中国全世界。可惜啊,你也是傻X,倒现在才琢磨过味儿来,搞同性恋的事,除了你我,还会有谁知道?”小玉头上的血已经开始滴到地上了。
“我早就知道是你!只可惜没有真凭实据。”
“现在你也没有啊,这些话嘛,哪儿说哪儿了。想给叶子平反,你没机会了,想找叶子回来,我看哈哈……机会也不大吧!”小玉又抹了一把脸,和着血的笑使她整张脸变得狰狞可怖,“李海涛,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杀我,如果你还不敢动手的话,”小玉依旧笑着,“我现在要去医院了。”
如果我不杀她,怕是天理不容。但杀她之前,我必须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找到叶子。
我在回家的路上对天发誓:第一,无论天涯海角,我要找到叶子,请求她的原谅;第二,我要杀了齐玉琼。
又是一个新年,又有一对新人结婚了。
———耿直和雪儿,哦,应该是耿直和沈浪。
耿直早在一年前结束了他那有名无实的婚姻,之后赴美国向沈浪正式求婚。
沈浪当即欣然同意,于是在去年十月底回国,并就职于北京一家美国大公司,前途光明。在她的身上,你丝毫找不到钻石人间的影子,她仪态大方,举止得体,光洁美丽的脸上荡漾着无尽的幸福。
小云那天带着她的男朋友也特意从天津赶来,那小伙子身材魁梧,相貌不俗,听说是个IT精英,而此时的小云也在天津开了个小小的美容院,两人准备今年国庆节结婚。
青青也挺着肚子来了,她自豪地说:“五个月了,听听,都会踢人了。”
沈浪在婚礼上看到我时眼神里就有了片刻的忧郁,她说:“海涛,我走了两年,两年里阴差阳错,你跟叶子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现在大家都找到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我们都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另一半。如果叶子还能回来,如果她还能跟你联系的话,跟她说,我们都想她,真的,真的想她……”
而我又如何不是呢?
对叶子的思念就像脸上的胡子,割了一茬又长出来一茬。
她给我的记忆是用火筷子烫伤的疤,不管如何去掩盖,都清清楚楚地烙在我骨子里的某个地方。
叶子啊叶子,如果你肯原谅我,如果你还爱着我,如果你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愿意对我说一句:给我一支烟……
我也知道,我的忌妒和狭隘深深地伤害了她,要是在过去,就我这种无中生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愚蠢行径,肯定会被广大劳动人民淋上沥青、粘上鸡毛、扔进木笼子游街示众。围观的老百姓还得一边骂着“混蛋”,一边往我脸上扔臭鸡蛋。
这都是我自作孽,活该!
有时候在电视里看到齐玉琼,就忍不住恨得牙根儿痒痒,我没有一天不想找到叶子,没有一夜不想杀了小玉。
我又去了一趟青岛,这已经是我第七次去叶子家里了,她母亲看着我说:“孩子,真难为你了,可是玲珑她也一直没告诉家里到底在哪儿呀!每次来电话都是三言两语就挂了,报个平安而已,我跟玲珑说过你找她的事儿了,她也没言声。唉,我这闺女啊,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啊……”
驱车回北京的路上,我一遍一遍听着那首《你的眼神》,直听得神志模糊,差点儿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
我还不想死,至少在没完成这两件事之前。
三月份,我无意在网络上看到一条很不起眼的消息,说是演员安钰从十七楼坠下,不幸身亡,香消玉殒。
一开始我只当是谁开的玩笑,怎么我还没动手呢她好端端地就死了?
但消息越传越神,说得就跟亲眼见了似的,毕竟是人命关天,网站再离谱也不能把人往死里咒吧?
可具体出了什么事,怎么查也没查出来。
直到这事过去了一个多月,我才从各个渠道打听并在脑海里想象出小玉那天坠楼的全部经过。
小玉那天刚从外地拍戏回来,就打电话招来几个平常在一块HIHGviper、疯玩的狐朋狗友,说是好久没爽过了,想在家里组织个小PARTY什么的。
几个人陆续在傍晚聚齐,在小玉的招呼下吸食了由她提供的K仔,他们像疯子一样在屋里笑闹。
窗外华灯初上,夜色即将弥漫开来。
小玉一个人走到窗边,看着看着窗外,突然回头对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模特说:“真TMD爽,有种要飞的感觉,”然后她伸手捏了捏那个小模特的脸颊,轻轻一笑,喃喃自语道:“都飞了,都飞吧,多好啊……”说着就回身打开了窗户。
那模特就冲小玉喊:“这么冷的天,你开窗户干嘛?要冻死啦,亲爱的关上吧。”
紧接她就看着小玉极利落地登上了窗阶,一纵身就消失了。
当时这个模特儿并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说了一句:“真飞了呀?哈哈。”她就拉了另一个人的手,说:“哎,你们看啊,安钰她飞了,她飞下去了啊!”
小玉从十七楼坠落的时候看了一眼逐渐黑下来的天,然后她撒开了手,有一颗纽扣从她手心里掉了出来,最后掉进了离小玉很远的草丛里。
那颗纽扣是蓝色的,跟我曾经有一件少了颗扣子的衬衣一样一样的颜色。
我在那天夜里蓦然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我坐起身子,随手点燃了一支香烟。
烟雾飘飘渺渺罩住我的脸,四年多来的尘缘旧事在烟雾里清晰如昨,叶子、小玉、肖琳、忆婷、小云、雪儿、青青,每一张脸都在脑海中定格成一张张照片,我可以撕了照片,却撕不了往事。
“给我一支烟。”那是她冲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只给了她一支烟,她却带给了我数年来的爱恨情殇、生死离别。
因果循环也好,是非报应也罢,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从那支烟开始,我明了了极深的爱和极痛的恨,也品味了人世间的百样相思,千般滋味,万种情怀。
2003年的四、五月间,“F D”肆虐地袭击了北京。一时之间,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每一天我们都会通过各种媒介得知某个生命的消逝。无意之间,亲情和爱在这个时候变得浓郁了。
这段时间我也呆在家里,每天自己动手做点东西吃,我跟所有人一样关注着这次重大的人类灾难,也跟所有人一样更加明了了生命的价值。
我深深地理解那些因“F D”而失去亲人的人,他们心里必定塞满了撕心裂肺的悲痛,这种突如其来的悲痛足以摧毁最坚强的心灵。正因为我也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所以我也像他们一样夜夜难寐,任由隔了天涯的痛苦抽打着自己的肉体和心灵,遍体鳞伤。
我以个人的名义向某医院捐赠了100万元人民币,想用这种凡人的方式来表达我内心对医生和护士的敬意,以及对生命的尊重。钱是身外之物,但愿我尽的微薄之力,能挽救一些哪怕是一个无辜的生命,能唤回一丝人间的真情。
我承认自己是个商人,但首先我是个人。一个失去了真爱却无处寻找、无力挽回的人。
嫉妒和猜疑让我失去了我深爱的女人,虽然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她正在某个角落默默地看着我,也或许她正如我一样相思似捣,可惜茫茫人海、咫尺天涯,不知今生还能不能聚首。
感谢你,我的爱人,正是你教会了我怎样去爱和被爱,就算你我远隔天涯,就算今生今世都不再相见,你也会是我心底惟一的、不变的爱恋。
让人庆幸的是“F D”终于在五月底被遏制住了。
有一天青青打电话给我,说她老公的电视台跟一家卫视合作,准备录制一期叫做“F D时期的典型真情”的节目,她老公一接到任务,第一个就想到我捐款的事,所以问我愿不愿意上这期节目。
我说:“别别别,我可不是为了上电视出名。”
青青在电话里就“咯咯”地笑:“你呀,都知道你高尚啦,不过上节目嘛,有利无弊的事儿,多好。再说了,合作的那家卫视可是全球播出啊,万一……万一叶子在哪个角落里看到你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可以在电视上说点什么呀,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吧?不过只能说一两句,哎,你不会弄成寻人启事吧?不然会被卡掉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青青说得对,万一叶子在哪个角落里看到我呢?也许图像的东西最能唤回人的回忆了。
如果她还爱我,如果她还肯原谅我,那么这个办法就是一个上策。
我在电话里一口一个谢谢,就差没跑到青青家里给她磕头了。
一个月之后,我坐在电视机前看那个谈话节目,节目上的李海涛衣冠楚楚,英俊的脸上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沧桑。
……
主持人:“李先生,很想了解您内心真实的感受。”
屏幕里的李海涛沉思了片刻,说:“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因素,让我们疲劳奔波,为钱、为生活、为地位和权力……有时候真的觉得人情越来越淡薄了。我想可能很多人跟我一样,在‘F D’之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注意或者关心过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了,但是正是因为这次‘F D’的磨难,我们才突然感到生命和真情的可贵。因为,我也曾经失去了我最爱的人,当然她的离开不是因为‘F D’,而是因为我的自私和狭隘,但我知道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那种疼入骨髓的伤痛。我只想尽我的一点微薄之力,而且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情感和对生命的祝福,如果我做的这些可以———哪怕只救助一条生命,哪怕只唤醒一次真情,也都足够了。我想人心是相通的,她也会赞成我今天所做的这一切,正是她,让我在风风雨雨之后,明白了怎样去爱,也正是她,让我顿悟如何珍惜现有的一切。”
屏幕上的李海涛顿了顿,悲伤已经哽住了喉咙,他必须睁大双眼才能阻止即将滚落的泪水,
“如果她今天能看到这个节目的话,我想说……我记得从一开始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不论她走到哪里,不论她发生什么事,我都在这里等她,我会一直等下去,一直……”
……
我闭上眼睛,许久以来,我没有这样放纵过自己的眼泪,许久以来,我没有这样放纵过心底那不敢碰触的思念。
那个女人,那段深情,那句相识时说出口的话。
这繁华尘世,这芸芸众生,让我如何去寻找那张躲在烟雾里精致的脸。
电话响了,打断了我游荡的思绪,我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拿起了听筒。
“喂?”我说。
一个声音从天边飘过来,飘过电话,飘进了心,同时飘过来的,是叶子如兰的气息。
她说:“给我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