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輾轉反側、企圖昏睡無門的夜晚,我開始深切地感受到如果備下安眠藥將會是多麼明智的事。然而這世間就是這樣,容不得你後悔。
無法用公式來證明白天遇見的那張醜惡嘴臉是我接下來無數個日夜裏夢魘的開始,但那至少讓我不得不反思這些年來與諸多形形色色的人所打的交道。已經不相信乾淨的友情了,所有的一切在虛榮和自私面前都是蒼白沒有說服力的。我不敢妄言自己有何資本,我甚至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一無是處。這樣很好,因為即便我卑微、貧賤、矮小、不美麗,但當我們穿過墳墓站在上帝面前的時候,我們是平等的。簡可以,我也可以。只是不明白為何只有穿過墳墓才可換來平等,就如同在這個能者多勞的年代裏,你有能力就得過勞死,上帝讓你穿過墳墓才得以平等於陽間的芸芸眾生。
擦幹眼淚,我不難過。我不承認自己的懦弱抑或無助,這不能成為任何人幸災樂禍的把柄。你們都以為自己是聰明的,但我還從來沒有碰見過一個可以將自己的內心掩蓋在外表之下的聖人。《Lie to me》中那種極端的洞察力我沒有,但一個正常人的判斷和敏感還是有的,至少人再愚蠢也不會分辨不出旁人對自己的態度是熱情抑或冷淡,於是這個世界上最經不起推敲的不是文字還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情,否則也就不會有走錯的棋子。
我輕輕地捂上耳朵。說我冥頑不化也好任性衝動也罷,我只是不想聽任何人的任何說辭抑或解釋,就如同我永遠不會相信能有一個理由可以讓我心甘情願地放棄自尊顧全大局。天平的砝碼總是傾向於自己的,那些信口雌黃和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例外。但我深知這樣做的代價,就是我必須在煉獄般的思想鬥爭中說服自己。這時我才體會到信仰對於一個人來說是多麼重要。前些日子去法門寺參觀的時候還曾經目睹過某佛教弟子匍匐在地的虔誠,但我所能做的只是盡自己所能理解他們的忠誠。以色列人那樣死心塌地地信仰耶和華的存在是因為他們用自己的雙眼目睹了上帝為他們創造的一個又一個奇跡,但當毀滅性的災難接踵而至的時候,又叫人如何堅定不移地相信冥冥之中的力量?除非一個可能,就是承認自己的十惡不赦。但如果上帝沒有給失足的人以悔過的機會呢?還有那些對一個死期將至的人暗下毒手的人呢,他們又為何能獲得主的同情和憐憫?
解鈴的人不一定系過鈴鐺,因為這世上懂得如何安慰自己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自己。縱使逃避也好暫時的麻痹也罷,都無法逃避清醒時刻骨銘心的痛。就像那些妄圖揣測自己感情的人一樣,他們之所以揣測是因為他們根本不瞭解。於是縱使有相似的經歷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可以有切身的體會,所謂的“我懂”不過是天底下最虛偽的謊言,誰又能肯定你的信賴不會成為下一個八卦的始作俑者?
又於是,誰又能說得清楚早已註定了的生活軌跡為何得以懸念重重?希區柯克說懸念是在打牌開始之前先表現桌子下面的炸彈,但在我看來真正表現成功的懸念是讓你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清楚究竟誰是躲在螳螂之後的黃雀,於是這只該死的黃雀如願以償一舉成名。但其實短暫的生命根本容不得這樣反復無常的猜測,真正需要瞭解的其實很簡單,只因所有的黃雀都是螳螂的天敵,所以日子不可能那樣舒心。
在食物都無法麻痹味蕾的時候,也許酒精可以做到。
只是我永遠只能這樣痛苦地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