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藏在手机里的情书,帮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我因此而篤信天下没有贫穷的爱情,只要是真爱就是值得一生珍藏的财富。
田可是我研修班的同学,2000年6月之前,我和他之间只隔着几张桌椅的距离。可毕业就像一道天堑把我们分成了牛郎织女。田可在北京的一家保健品公司做市场调研。而我则被发配到深圳的一家公司做报关。因为成人以后辞职读书我们都变得一穷二贫,生计重要。我们为分离抱头痛哭了一场之后,他往北,我往南。一对相爱的人被命运抛到了相距遥远的两座城市。
整个6月我的眼睛都是肿的,我去公司报到,在铜锣湾租了一间8平方米的房子,然后到旧货市场买床和桌子,有空就教房东的儿子说英语。我马不停蹄地忙碌着,生怕自己会闲下来。因为只要有一点点空间我就会发疯地想念田可。然后哭得一塌糊涂。
与此同时,田可也在北京安顿下来,偶尔他会给我打电话。田可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宝宝,你要坚强。现在是我们最艰难的日子,挨过去就好了。”每一次和田可通过话后,我都觉得疲惫的身心充满了勇气和力量。我渴望经常听到田可的声音,可由于我们公司的总机一般不转外线电话,他打10次往往只有1次才能转到我的桌位上,这让我很恼火。
房东的家里有一台电话,于是我让田可晚上8点的时候打到家里来。站在房东家漂亮的地毯上接了几次电话后,房东的脸色就不像以前那么好看了/终于在田可又一次打电话来时,隔着门缝,我听见邻居太太用很不耐烦的声音说:“她不在。”
第二天,我对田可说我受不了,我可以忍受他不在身边,但不能忍受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到。田可答应我他会去想办法,这天下午田可从有限的积蓄里拿出了800元,去通讯市场买了一只二手手机,当他把那串号码重复了三遍并告诉我他24小时开着机时,我的眼泪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此后每当我感到孤单和难过,我就会打田可的手机。我用的是IC卡。每一次到了非说再见的时候,田可就说你先挂吧,我说还是你先挂吧。两个人谁也不肯挂掉电话,最后还是邮局给我们做了了断---因为卡用完了。
这样过了两个月,田可的手机费一路爆涨。我工资的大部分也无私地贡献给了街上的IC电话机。我和田可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样毫无节制地发展下去我们将会被电信部门弄得倾家荡产。
有一天,田可激动地对我说:“现在手机开了短信息服务,不如你也去买只二手手机吧,我们可以发短信息。发一次才一毛钱,比打电话便宜多了。然后我们把钱省下来一个月见一次面好吗?”
这真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我于是花了700元去买了一只七成新的手机。当我把号码告诉田可1分钟后随着欢快的鸣啾,只见屏幕上显示出几个字:田可想念宝宝,非常想念。今生收到第一封短信,短短几个字将我的委屈和辛酸洗刷得干干净净。
我哆嗦着手,忙乎了好一会儿,也给田可发了一则短信息:宝宝要田可好好的,保证每天都吃水果,保证不生病。刚刚把这条信息送出去,手机又是一声鸣啾:让宝宝每分每秒都快乐,是田可一生努力的方向。
田可是一个笨嘴笨舌的人,当我们厮守在大学校园里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我。而现在,时空的距离和长久的分别竟使他学会了表达。我反反复复地看着那两句话,在深圳灿烂的阳光下,幸福得忍不住对着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傻笑。
我以闪电的速度爱上了手机里的短信息。几乎每天田可都要给我发上十几条短信,内容五花八门。有时侯是一则笑话,有时侯是他的工作汇报,更多的则是一些“糖衣炮弹。”
早上,他会发短信叫我起床;中午,他会提醒我睡午觉;晚上,他会逼我喝牛奶......短信息奇迹般地拉近了我和田可的距离。
12月,田可去湖南出差忙得焦头烂额,每天给我的短信息锐减。有一天中午他忽然给发过来一则信息:“我正待在长沙宾馆的洗手间里,客户拼命逼我喝酒,我真不想出去了。” 怕我为他担心,这天晚上他赶忙安慰我:“今天晚上的客户比较文雅,他们只抽烟不喝酒。我真笨,给他们递烟的时候忘了点,或点火的时候又忘了递烟,出了好几次丑。”
我和田可就用这样的方式分享着生活里的苦和乐。唯一的不足就是手机的收件箱只能容纳30条短信息,如果满了就收不到新的信息。我经常得为该不该删除一条信息做出痛苦的选择。
2001年1月因为房东在内地的父母要来深圳过冬,我便只好搬出来。在一个叫五号路的地方重新租了一间民房,大约是搬过去的第五天,我下班回来经过村口时,发现有人在路旁摆卖旧家具。那些家具怎么看怎么眼熟,我三步并做两步跑回出租屋,果然只见门被撬了,除了几件衣服屋子里被搬得空空荡荡。原来路边的那些家具就是我的。我撒腿就出去追那伙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情恍惚地回到洗劫一空的房子里,绝望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正在这时,田可的短信息来了。他问我:“吃了晚饭没有”我没有回答。过了三分钟,他又问“宝宝怎么了?”我还是没有回答。然后手机响了,田可焦急的声音遥遥地传来:“出了什么事?”我一下子泣不成声。这天晚上,我蜷缩在几张废报纸铺成的“床”上熬了一夜。几乎每隔几分钟,田可就给我发来一个短信息,他说存折的账号和密码存在银行的电脑里,只要明天一早去挂失,就不会被人领走。他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的,到时我们要装一道最好的防盗门,活活气死那些小偷,他说没有被子不要紧,可以把所有的衣服盖在身上....整整一夜,田可用这样的方式安慰我,鼓励我,陪着我度过了生命里最寒冷的那个晚上。天亮的时候,我振作起来,去银行挂了失,从同事那里借了钱,重新添置了家具和被子。
第三天晚上,我疲惫不堪的田可突然地出现在我的门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我一下扎进他的怀里,原来,被到盗的事件使他意识到,他应该和我在一起,生生死死在一起,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于是,他辞掉了北京的工作,挤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这个时候已经临近春节,他一连站了二十多个小时才到深圳。
田可在我的屋子里昏睡了一天,他太累了。我看着他孩子般的呼吸,我在甜蜜地猜想,是那些藏在手机里的“情书”让我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好男人,还是这个好男人原本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