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无聊又现实的问题,总是会翻来覆去地出现在我的耳边:你会与怎样的人交朋友?
我以前会很认真地说:勤奋,努力、有个性;有趣、漂亮、有想法,几乎把所有假大空的词都想尽了,然后又说一句:其实,还是看缘分。
但有一次,一个闺蜜问我:怎样的人,你是永远和他划清界限的?
我毫不犹豫地告诉她:老好人,这类人我绝对不碰。
小时候,我觉得老好人是一种特别友善的人种。她们对每个人都笑语盈盈,温文尔雅,她们周旋于人情世故,懂得如何与你和睦相处。可是,长大后,才发现,她不仅对每个人笑,甚至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也对你的困难笑;她确实很温和,温和到需要她说“yes”或“no”的时候,她只说一句“随便”,让你摸不着头脑;她和睦相处的前置和后缀都是一样的,就是朝着“你们必须觉得我是好人,是你们的朋友”这个方向走,我首先收罗了你们所有的心,再挑选我的所爱。
你有没有记得,从小,大人总是会问孩子们,爷爷好还是奶奶好,妈妈好还是爸爸好,叔叔好还是阿姨好之类的问题。那个说“他们都好”的,会成为大人口中的“好孩子”,然后被众星拱月地被认为是家教的“成功品”,而你如果指名道姓地说出喜好,除了会惹来哄笑,也许还会被骂“不聪明”。在我们成长的路上,总是不断地自我培养或者被培养成“老好人”。只不过,有些人走得快一些,成了精;有些人停滞不前,依旧是那个并不聪明的小孩。
我对老好人反感,来自于我学生时代发生的一件事。班主任要求每人捐10元钱给困难学生,轮到我交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十元钱不见了。我回忆了一下,在我离开后,回座位的时候,看到S正好盖上我的抽屉,但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他拿了我的十元钱,而同桌一直就在。我怀疑S可能是拿我十元钱的那个同学,便告诉班主任。可当老师问同桌,她有没有看到S拿钱时,她说没看到。班主任似乎很生气我这一无中生有的行为,立刻打电话给我父亲,叫他来学校,并要求我父亲与我一起向S道歉。父亲很冷静,他知道我一向不莽撞如他,说希望先能看看写着S名字所交的十元钱。看到那个号码,父亲一下认定是他给我的十元钱,因为前一天,父亲正好从银行换来一串连号的纸币。剧情逆转,班主任无言,S向我道歉并在班里做检查。同桌后来说:她只是害怕以后不能与S好好做同学,所以才没说。而我只扔下一句话:滚。那时,我还不知道有老好人这个概念,但我开始意识到这种人的可怕,在许多时候,它会让你回天无力。
这只是老好人的其中一种,哈丽雅特布莱克有一本书叫《不懂拒绝的老好人》,她说,老好人事实上是有一种不停取悦别人的认可瘾。这个瘾是你以你自己的方式在撒网,让别人围在你的周围,而你却只是在保持一种习惯而已。
相亲时候,我遇见一个对象,几乎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非常高:脾气好,热心,是个善良的人。我见到他的第一眼,他给我买了一杯胚芽奶绿,他是从我朋友那里打听来我喜欢这类奶茶,老实说,对于这样细心的男人,我对他印象不错。但在之后的交往过程中,不断有许多事成为推迟我们约会的理由:他同学家的电视机坏了,他要帮忙去修;他同学的老婆要去火车站,他要帮忙去送;他同学要打篮球,因为少一个人,所以我们的约会地点从咖啡厅改为篮球场。起先,我并不认为有任何不妥,但慢慢地,我意识到,这个不断充当救火队员的男人,终有一天会在你最危急的时刻,因为在“救那些并不是非常必要的火”而丢下你。这些情况,有可能成为未来我们生活的bug。所以,分手,是必须的事。
这以后,我们也联系,一个人一旦有一种“好人习惯”,是不会与人交恶的,哪怕是那个与他凶残告别的前女友,而我也顺势成为了那个被好人的对象。他接二连三地有过好几个女朋友,只是最后都分道扬镳。后来,他私下问我,当时为何与他分手?在终于可以不以“性格不合”为借口的时候,我以朋友的身份告诉他:因为受不了你的“老好人”。
这么多年,我都保证自己在任何时候的爱憎分明,比如对待朋友。我对所憎的人并不是想将他于死地,而是决不能与我所爱的人保持一样的地位——就好比,如果我分那个我爱的人一块肉,你就只能吃一颗菜;如果我能与所爱的人睡一张床,你只能滚去睡另一个房间。在生活中,我们可以保持有礼有节,但绝不一视同仁。这样,于那些爱你的以及你爱的人,是一种对彼此爱的尊重。以及,我也不得不说,我总是扮演一个在别人眼里极其另类又愚蠢的角色——实话实说,那年,我还在农村工作,在两户家庭的纠纷中,因为种种原因,已经有人将纠纷的对错率先判定,周围许多人也纷纷应和,而我却执意认为所谓对的一方,也有过错。最后,结局虽然与我相契,但也有人问我:与你无关,为何要去对抗。我冠冕堂皇地说:因为我爱真理。事实是,我讨厌那群装作顺从的老好人。因为这个世界老好人越多,世界就越软弱无力。
我周围围着一群不愿当老好人的朋友,他们有些人事业有成,也有些人碌碌无为,这些都不是我所在乎的,因为他们不是老好人,他们始终有一双对世界敏锐的眼睛和对生活不糊涂的心。我与他们在一起,也有我的私心。因为如果有一天,我一不小心遭遇了电闪雷鸣,他们会为我来送一把伞,而不是给我打电话,拼命地安慰我叫我不要害怕;又或者是送了许多人的伞,最后才轮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