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看过朋友的一篇文字,写的是一种植物为了自己生存,先用藤紧紧地攀援在一棵粗壮的老树上,然后把吸器深深扎入老树体内,吸收老树的养分,其藤茎迅速覆盖老树整个树冠,最终掏空了老树的身躯,老树枯萎而死……
看到这,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和悲凉,灵魂深处对爱情残存的一丁点幻想,瞬间被吞噬。
然而,前些天在西山看到那棵神像树时,心却被一根根阳光的竖琴拨动,爱却在心灵最柔软的地方蓦然复苏。
那是个星期六的上午,我随市作家采风团来到陈仓区安平沟自然森林公园,车行山下,我们沿羊肠小道一步步攀援,路边洋槐花飘着馨香,羊奶子草像一棵棵美丽的朱砂,夏日的山野清新而又迷人,每一个转弯都会出现无法预料的美丽。
神像树也就是在那种时刻出现的。
刚转过一个急弯,正想坐在路边歇息,不知谁喊了一声:“看,这就是神像树。”寻声望去,我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是怎样的一棵树?它直入云霄,六七个人合抱那么粗,树上有四个树岔,每个直径都有四五十厘米,岁月在他的脸上写满沧桑,世人在他的身上缀满期盼,更让人惊叹的是树的下部,大约两米远的地方长着一棵水杉,虽然她只有神像树的十分之一粗,但她却把身体像支架,像拐杖一样斜靠向神像树,在离神像树两米高的地方与他紧紧相拥,使神像树依然挺立。
那是怎样的一种拥抱?他们融为一体,他中有她,她中有他,谁也分不清哪个部分是神像树,哪个部分是水杉。
我怔怔的看着他们,心被深深的震颤,突然明白我这些年寻觅,期盼,渴望的不正是这种相依相伴的感觉吗?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是什么力量,让旷世奇珍的水杉用瘦弱的身躯支撑起比她强壮好多倍的神像树?是什么让她这样一站就是几百年?是什么让他们紧紧相拥在这荒山野岭?朝朝共暮暮,无怨亦无悔。
但我仿佛看到一双稚嫩的小手,勾在一起;两棵小小的嫩芽在春风里悄悄吐绿。
我仿佛看到一双粗大的手,小心翼翼的挑起了红盖头,一朵娇娆美丽的桃花悄然绽放在寂静的山林,红烛摇摇,衣袂飘飘……
我仿佛看到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手牵着手,走在夕阳的余晖里,寒来暑往,岁月苍老了他们的容颜,风沙吹乱了他们的头发,日月苍生压弯了他们的腰身,他们却依然相互搀扶着,微笑着,淡定,从容。
如果说神像树是树中的伟丈夫,那么水杉就是树中的奇女子,是成功男人后面伟大的女人。
他们是化蝶翩飞的梁祝,是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在世俗压迫下仍对爱情坚贞不渝的焦仲卿与刘兰芝……
也曾羡慕广寒宫的月桂树,因为玉兔在他的脚下嬉戏,嫦娥在他的身边抚着瑶琴,但月桂的寂寞嫦娥未必懂,可神像树的寂寞水杉懂,神像树的眼神水杉懂,神像树的心意水杉懂。
看着他们,不由得扪心自问,亲爱的,如果人生有未知的暮年,我该用什么来奉献给你?能否为你撑一把伞,牵你的手,看你的眼,说我最真的情话?而你,是否更爱我备受摧残的容颜,是否无论生老病死都不离不弃的陪在我身边?
如果,如果有来生,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做水杉树上一片小小的叶子,和我一起领略旭日东升的美妙,残阳如血的沧桑;感受春雨蒙蒙的润泽,秋叶凋零的凄凉;聆听燕子筑巢的欢喜,大雁南飞的不舍;还有那些古老而又沧桑的褶皱里藏着的心事……
等我们老了,阳光依旧暖暖的照在树杈上,我们背靠背坐在夕阳里,把过往一一细数,然后……,然后在她的脚下,静静的睡去……
我走了,你走了,我们都走了,然而神像树与水杉依然一年又一年的吐绿,年年岁岁的等待,岁岁年年的微笑。
我来与不来,你来与不来,世人来与不来,他们都在这里,不离不弃;我爱与不爱,你爱与不爱,世人爱与不爱,他们都紧紧的拥抱着,紧紧地拥抱着,默然相爱,寂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