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来电,约我一同前往美术馆观画展,说好在昌岗地铁站会合。
出电梯不久,看到前面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苍老的背影,不灵便的腿脚,右手拄一只金属助走器,每走一步,都带出鞋底与地面的拖擦声。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从我们这幢楼的电梯门走到小区大门,平时我最多只需走一分多钟,此刻却跟着老人慢慢腾挪着走了近六分钟。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明明急着赶时间,为何要跟在这么一位行动不便的陌生老人身后慢慢挪步。在我心里,有一个自己也说不清的念头:希望能为他做点什么。比如下石阶时扶上一把,或是在他上公车时搀一搀他。我在心里担心着,怕他会在下台阶或者过坎儿时摔倒,担心他在路经岔路时车来人往的会被撞倒。可我终究什么也没有做,因为我心里非常明白,这个背影跟我的父亲有些相像的老人,他是别人的爸爸,而我的爸爸,已经在两年多前去了天堂。
老人虽然步履艰难,却走得沉着。在临近大门的十字路口,他慢慢转身,朝着与我相反的另一方向走去。我停住脚步,目送着他慢慢挪进社区医院的大门。
两年多前,父亲的突然离世,我心中的歉疚和遗憾瞬间坚冰般在心头凝成无法化开的结。
我是在父亲年老体弱时离开家乡的,那时的我总以为分别只是暂时的,以为父亲除了腿脚不灵便外,身体其他方面尚无大碍,总以为他还有许多的日子可以等待,等着节假日到来时,我们兄弟姐妹一个个从四面八方飞到他身边,等着我接他到省城住上一段日子,我会陪他在一些他曾到过的景区,慢慢地走、慢慢地聊。谁知人生充满了无常,一次意外摔倒引发一场突如其来的脑疾,父亲甚至来不及表达他对人生、对儿女们的深深留恋,就被无情的病魔迅速拽入深度昏迷,再也没有醒来。
至今我仍然不敢去想象父亲在无法言语的最后岁月,心是怎样的一种无助和凄凉。
父亲去世后的最初那段日子,我总有一种恍惚,会在听到某个与父亲相似的声音时蓦然回首,会对着某个与父亲相像的背影突然发呆,会在观看影视剧父女欢聚的幸福情景不自觉地落泪,会在读到别人描写父亲的文章时无端湿了眼眶。
想起看过的一句话:父母想儿女,犹如长流水,时时刻刻不停歇;儿女想父母,却似树上叶,有风吹来,才会动一动。这是多么不对等的想念!
亲情经不起太久的等待。可惜一切不能重来。
夜凉如水。放一曲空灵佛乐,静静敲下这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