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网络上,随便搜索一个网站,包括那些所谓的王牌网站,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伟哥和伟嫂(我之所以称他们是伟哥、称她们是伟嫂,是因为我十分清楚地看到这些人总是有发泄不完情欲,亢奋得烈焰四射)。这些伟哥和伟嫂,你简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窜出来的,一出来,立即像疯狂发情的低级动物,在网络上四处散发着类似于《今夜让我们叫床》和《我给你快感》之类的文字。有许多论坛,发帖的和跟帖的、大板主或小板主,大肆在那里加油助威,惟恐天下的人阳痿了似的。
我想,很多人在网络上大肆贩卖自己的性爱过程,是有它的客观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他们或她们,在日常生活中,绝对不可能逢人就说自己的性爱之事,更不可能见人就去唠叨自己的“叫床”或是“快感”。现在有了网络,他们在现实中的众多难言之隐和言说欲望,就能得到了释放。因此,在网络上,这些人就彻底展示着自己的自然属性,把社会属性全部摈弃在一边。如此一来,这些人就获得了一个能够大肆倾吐的场所,并乐此不疲。在网络这个场所里,他们和她们,用的又是网名,躲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即使是隔壁的邻居,也不知道谁是谁,正如不知对方“是人还是狗”那样。在这样的状态下,自己的声音又能够播扬天下,告之人类,这当然就风起云涌起来。
在综合网站的男人频道中做一名伟哥,在女人频道里做一名伟嫂,这我都完全能够理解。因为,那里言说和探讨的,毕竟不是文学,不是散文,无非是找了一个倾吐自己内心隐秘的场所而已。叫人无法理解和忍受的,是大量纯文学网站,现在有无数人在那里充当着伟哥和伟嫂,喋喋不休地在那里发表着关于性之类的文章。
文学作品,当然要牵涉到男女之事。因为文学是人学。这“人学”所反映的,就是现实世界里的男人和女人。
无可否认的是,在我国,从古至今大量的经典文学作品中,描写男女之事的作品有很多。曹植在他的《洛神赋》中,是中国文学里第一次正面描写了美人的风姿:“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虽然曹植正面描写了美人,但他这位美人的形象是高度抽象的,是十分含蓄与模糊的。在传记和小说里,有《飞燕外传》、《西厢记》、《牡丹亭》、《金瓶梅》、《水浒传》、《红楼梦》等等名着,这些名着里虽然也有大量男女之事的描写。但是,那些作家没有停留在性爱表层的描写上,而是透过性爱,深切地关注着性爱背后隐潜着的人的命运以及整个时代的命运。到了现当代,刻画男女之事的作品,更是多如烟海。尽管有不少作品描写得过于细致,过于直露,但是,这些作品依然没有去做男女之事的表皮文章,依然是在揭示着男女之事后面的大悲与大喜。这样一些描写男女之事的作品,才叫再文学,绝对不是当下那些纯粹为了“叫床”而“叫床”的文字。
我们再来看看国外的作品。西人的作品,似乎高我们一筹,如巴尔扎克的《婚姻生理学》、司汤达的《爱情论》以及弗洛伊德、霭理士等人的精神分析和性心理学等等。他们对于性,是一种分析与研究,并不是一些中国人所想象的那样。西人中也有赤裸裸地描写性欲的作家,如莫泊桑和他的《漂亮朋友》之类,其中虽有极其荒唐的篇章,但是莫泊桑真正关注的,绝不仅仅是“房术”之类,而是以此增加着对社会及人性的批判。
由此看来,无论是中国的作家是还是西方的作家,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终极目的,那就是通过“性”这一特殊的事,来达到对于人性和社会的深入解剖,并通过这种解剖使人类更加地聪明和完美起来。
当然,在现今的网络作品中,对于性欲和房术的大肆渲染和细微刻画,还停留在某些所谓的网络小说中。然而,我在读了大量网络散文后,就感到,这种“渲染和刻画”,已经开始在向网络散文浸透了。尽管这种浸透还显得羞羞答答和遮遮掩掩,但是,毕竟有了迹象。
首先是文章的标题。比如《我的性趣》、《女人在床上》、《今夜让我们叫床》、《性爱日记》、《好色无罪》、《八分钟的爱》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这样的标题,如果套用现在所谓的“眼球效应”,的确是起到了作者们预想的效果,大大提高了点击率。望着这样的题目,我就在想,现在某些作者,荷尔蒙真的就那么旺盛吗?或者是吃了大量的伟哥?要不,他或她为什么如此毫无顾忌地抛出自己的陈谷子烂芝麻来呢?一个散文作者,如果希望依靠这样的标题混得点击率,浪得名气,那实在是对网络文学和网络散文的亵渎,更是在毁坏文学网站的名声。
再者,既然题目都是这样,那么,内容又是如何的呢,现在我们再来看看那些题目下的内容:
——“在黑暗和寂静中我们做爱,整个房间里寂寞的呻吟和甜腥的气息,可是我们隔阂着肉体,无法接触到彼此脆弱的灵魂,更多的时间我们彼此空虚。”
——“每个星期,就是以做爱为开始,做爱为结束,中间就剩下了一大段的安静,在安静里我把玩每个孤独的文字……我每天有18个小时的网络生命,为脆弱的网络和现实里那些惨淡经营爱情的人们描述一场场风花雪月。”
——“在巨大的水床上,那个叫诺贝妮的女人,把属于我身体里的某一种蕴积引导出来,我重现了抛掷的那个瞬间,身体战栗着,轻快的抖动了一下,快乐的想叫,终于除了喘息,和肉体轻微的接触声音,没有了半点声响……”
——“在国贸附近的一间单身公寓,我执着地进入她的体内,那是怎样的一种战栗呀,她涨红着脸喘着气,我在无比的亢奋里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架钢琴。”
……
就是这样一些东西,居然被我们敬爱的“板主”长久地停留在目录的前面。“板主”们长久地把这样的东西放在目录前面,我想其目的就一个:让男女们在这里获得一点点精神与梦幻的伟哥,并以此来证明自己主持的栏目是多么地受欢迎。
“作者”们这样着,“板主”们也这样,而某些“读者”也这样着。因为,在这样的文字后面,有不少人在叫好,在鼓掌,在有一声没一声地疯狂欢呼与嚎叫。更有甚者,某些“板主”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亲自跑了出来,跟着起哄,大有向火中浇油的架势。看得出,某些“读者”真的是在这样的文字中得到了精神与梦幻的伟哥了,否则,他们或她们不会如此激动。这真是有吃猪肉的,就有养猪的,就有卖猪肉的。
无可否认的是,在文学作品中,性,是必须涉及的,因为是人物安排的需要,是故事情节的需要,是作者或歌颂或批判的思想的需要。但是,我以为,对于性的描写和阐释,通常情况下是在学术研究、理论文章、哲学着作和小说里面,而散文和那些公开的日记,来描写性,是不适合的。因为,散文是记录个体灵魂在某一个时间里的活动,而这种记录,应该是真实的,是发自心灵的。而日记,它是记录发生在每一天的生命的经历,这样的文字,更是记实的。基于这样一种认识,我认为,在小说里,可以涉及到性(当然不是指黄色和庸俗的那种),而在散文和公开的日记里,就不可以随便涉及。在散文和公开的日记里涉及性,这无异于叫人去参观他或她是如何在做房事。所以,我旗帜鲜明地反对在散文和公开的日记中涉及到毫无社会价值的性。
性,作为文字和文章来大肆传播,应该具备两个先决条件,一是禁欲主义崩塌的时刻,二是性教育不发达。
可是,中国似乎从来就没像西方一些国家那样开展禁欲,一直以来,中国就有大量的文学作品、民间故事和历史记载牵涉到性;另外,我们的性教育的确是晚了一点,不如西方人那么早,可是我们现在的学校,在好些年前就已经开始大张旗鼓地对学生进行性教育了,再说,现在有大量专业着作和网络里的专业频道在做这方面的工作。这样一来,我们的性教育,应该是不错了。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网络文学里的性,会越来越厉害了呢?如果网络文学里的性,能够做到“透过性来揭示人的命运,来批判社会的痼疾,来弘扬人性中的美”,这当然是好的。但是,我们看不到这些,我们看到的,几乎就是上面引述的那样一些恶劣的文字。
这样一种现象,除了挑逗起一些无知者的情欲外,还有什么其他积极的意义可言?!
性,既然是一种文化,当然值得发扬光大。但是,绝对不是一切的性,都可以叫做文化。在这样的时候,我格外怀念巴尔扎克的《婚姻生理学》和司汤达的《爱情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