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同色的茶卡盐湖上,烈日晒了我们整个下午才逐渐西落,一抹殷红随之舒展开来。
“我要在这夕阳下裸奔,以纪念我逝去的青春。” 帮主一脸严肃,看来不是玩笑话。
“哈哈哈哈!” 小伙伴们顿时开怀大笑,然后齐声起哄:
“帮主!帮主!”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气脱得精光,然后赤条条地踩进盐湖里,张开双臂向夕阳奔跑而去,头上裹着的藏狼丝巾格外显眼。
“快看!有人裸奔!”
附近的游客开始传来一阵笑声与尖叫声。小伙伴们更是笑疯了,大喊着:
“帮主我爱你!”
帮主,陕西人,西安一家餐厅的经营者,是我今年4月组织进藏拍摄纪录片时招募到的有趣家伙,既闷骚又洒脱。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因为原本也想在茶卡盐湖裸奔的我,最后还是放弃了。一方面,脚底的伤口在盐水中疼痛异常,另一方面,在成百上千的女游客面前,我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我叫听叔,29岁,工作七年创业三次。这是我第四次创业,横穿中国拍摄纪录片,去西藏也一直是我的梦想。同时,我想从草根的视角去记录青藏高原的种种,比传统纪录片做得更接地气一些。拍纪录片是第一次,去西藏也是第一次,组织车队远行更是第一次。没有经验,所以没想到摄影摄像器材这么繁杂,也没想到路况和天气多变到这种程度,更想不到这几台汽车会是如此烧钱的机器,在路上发生任何问题都将产生难以想象的经济代价,而且安全问题让我的心始终悬着。
出发之前,为了拉赞助、准备物资和发布活动,我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睡好觉了。没想到出发还没到一半,原本以为足够全程的赞助费用就消耗殆尽。高原反应、交通安全、成本超支、团队内不和谐因素等产生的巨大压力,在我思绪中疯长,即便是白天开了数小时的车,晚上我依然很难睡着。精神和身体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
生活不是经常如此吗?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童话,每个男人心底也藏着一个英雄梦:做一些了不起的事,做一个了不起的人。可是这个世界无比单一的评判标准,和生活中的跌跌撞撞困难重重,让这些梦沉没得不露痕迹。
转折,是从青海湖边扎营的那一天开始的。
青海湖,第一眼就被它深深地震撼。广阔无比,碧绿如玉,像一块巨大的翡翠,这可是十个西湖的面积,一望无际的湖面和眼前的草原相辉映,牛羊成群,骏马奔腾,这景致纯粹得令人窒息。搭起帐篷没多久,突然起了大风,气温骤降。小伙伴们被冻得躲回旅店,在暖炉前围着喝酒,聊到深夜。我内心是纠结的,因为我这个宅男还从没睡过帐篷,很想体验一次,可是一出门,那凛冽的风啊。
伙伴们纷纷睡去,我仍旧睡不着,于是起来去看看湖边的帐篷是否被吹走了。当我顶着寒风来到湖边时,我彻底惊呆了。两轮巨大无比的圆月,一个悬在天空,一个游在湖中。月光挥洒,整个世界都被镀上一层银光。几只鸟儿划过近处的湖面,传来声声长鸣。应该是白天看到的斑头雁,深夜里成群结队出来玩耍。我坐在帐篷里,探出头去,看着这绝美的月亮,打开收不到信号的手机,播放起我喜欢的音乐,这一刻,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所有的问题,总是能解决的,唯梦想与美景不可辜负啊。
那一晚我睡得很香。而之后的旅程,在我眼中,变得有趣生动起来。抵达茶卡盐湖时,烈日高照。疯狂涂抹防晒霜的小伙伴们,每个人的脸都白得可笑,俨然变成了唱京剧的班子。一群人在白茫茫的盐湖上各种凹造型,蹦蹦跳跳,玩了一整天。帮主裸奔的壮举,更是把气氛推向高潮。看着周围女游客惊讶和尖叫的样子,我笑得肚子都疼了,瘫坐在地上。看着帮主的剪影在暮色中返回,心中有股压抑已久的力量开始涌动。
纳木错,海拔近5000米,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湖泊。而前往纳木错,要翻越几座雪山。在一座山崖间,我们遇到大雪。像我这种生活在北回归线以南的人,在6月的时候见到雪,会是怎样的心情?呐喊!兴奋!冲动!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脱掉厚厚的羽绒服,脱掉内衣,下车赤裸着上身捏起雪球攻击小伙伴。疯狂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所有的男生都丢掉包袱,赤裸着打起雪仗。一不留神,裤裆里就会被塞进一把雪团,那真是难以言表的酸爽!原本在海拔4000多米就集体高反的我们,这次却没有人身体不适,这就是来自精神的抵抗力。
我们从厦门开始穿过四个省抵达成都,又从成都出发,横穿青海,走青藏线直抵拉萨。到达拉萨,也就到了分别的时候。大家却都似乎意犹未尽啊。
此时,花费已经严重超出预算,行程也已经超过计划一周,我却义无反顾地做下决定:从川藏线再走回去!
成王败寇那是世俗的标准,英雄之举也不在于所做的结果,而在于“去做”的勇气和坚持到底的决心。
“做一些了不起的事,做一个了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