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带孩子去练琴，在琴室里见到一个女子。她的样子的确骇到了我。身高和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背是驼的，身体倾斜，走起路来是摇晃的。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不知怎的，她让我想起《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那个驼子，怪异，诡秘。

起初，以为她是某位孩子的妈妈，与她攀谈，才知道是她自己在学琴。她说是自己在学这句话时，我从她脸上分明看到一种光泽。这又一次惊到了我。一个年近中年，行动不便，矮小驼背的女子竟一直坚持学弹古筝。她迎视我的目光是淡定的，不卑不亢。这反倒使我不好意思起来。看她摇摇晃晃走出去，忽然想起以诗歌为拐杖，摇摇晃晃行走于人间的余秀华。她是以音乐为拐杖，行走于人世的艰难，任凭黑暗阴雨冷雪扑来，她心里亦，有音乐的流动与暖意。

转头看屋外，众声喧哗，衣着光鲜的人们，是多么单薄，无趣，乏味。年龄渐长，我对美的评判越来越接近精神的高度。美女满大街皆是，用各种化妆品，华服丽装来包装，一个个看上去全像服装店里的橱窗模特，徒有华服，却无灵魂。很少有人想到为心灵，为精神化妆。

很多年以前，我遇见过一个患侏儒症的女子。那天，我在替朋友打理服装店，忽然跳进来一个小姑娘，几手是蹦着进来的，扎着马尾，朝气可爱的如小学生。跟她来的，还有一个高大的男子。刚开始，我真以为是个小学生呢。她用极自信的口气说，要为自己的男朋友买件衬衫。她指指身边那高大的男子。这一高一矮的搭配，在常人眼里，是极不协调的，但他与她的目光里都流露着甜蜜，满足与自信。她挑选衣服极有眼光，言行举止中完全有职场女性的干练与魄力。后来，我几乎要被她的魅力迷住了。

买完衣服出去，男友骑自行车，她从后面跳上去，动作敏捷，轻快。如春风里的一只小燕子，有欢快的雀跃。她们走后，有人告诉我，她在当地是极有名气的女老板。她坐车的动作，多少年过去了，我还一直记得。每次想起，都有莫名的感动与温暖。

她们都是精神饱满而明亮的人。像子沫说的，精神需要激荡，需要活力，精神都冬眠了，你还指望什么呢？

想起前几天看的电影一一《何时是读书天》中那个独居半生的牛奶女工。每天送完牛奶，深夜独对三面书墙。那是她的一片天地，它们懂得她的秘密与寂寞，知道她的世界从来不是荒芜的。一个精神丰富的人，是没有任何东西能打败她的。

她终于和爱了半生的男人走到了一起。但你相信吗，命运只给了他们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因为救一个落水儿童溺水而亡。

有人问她，以后如何生活。她只平静答道：回去看看书吧。

她爱过，活过，真实的面对内心，无忧无惧，坦然从容。这是一颗足够强大的灵魂。

漫漫岁月，我们不要平庸的沉沦。即使一生，是写在水上的字，刹那便消失，我们也要写的漂亮，动人。如刘瑜说的，我们要做舒展，绽放的人。